孙介谋不由自主地思量着李元景的话外之音,却又不敢往深处想,只趴在青砖地上不敢抬头。
“你与同和居之间的蝇营狗苟,本公子不屑理会。但你这顶上乌纱怕是保不住了,至于那同和居……”
孙介谋听着这话,又被脑海中刚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忙磕头道:“卑职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十来天后,乾宁城内名噪一时的同和居悄然换了主人,而且再无蔻苑。至于原主俞锦阳,有人说被流放,有人说被充军,有人说暴病而亡,说法不一而足。
这些时日李元景无数次细细回想妹妹走失那日的情形:听闻塍州有座道人山,每月初五便会出现日月并升的奇观,因此兄妹俩一早出门观景。到了山下见山路狭窄,便让侍卫们在山下等候,只带了柏文、柏武上山。云山雾海之中日月同辉的景象蔚为壮观,瑰丽无双。妍儿赞叹不绝,下山之时尤自一路絮语。见她如此,他亦心情大好。途中路过一座道观,香火寥寥,但胜在院中那眼活泉清透喜人。妍儿想要汲些回去煮茶,他就让柏文去观中借盛装的器皿,但左等右等也不见这小子回来,便让柏武去催,谁知也是有去无回。他正疑心,就觉一阵异香扑鼻,立时警觉地拉了妍儿屏息而退,不过走了十来步,就见妍儿身了一软歪倒在地,他心中一急唤了她几声便也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来之时早已不见妍儿的踪影。
他率人在附近各州县就差挖地三尺了,但自蔻苑之后再无妍儿的线索。益州的书信一封接一封,有父王的,有娘亲的,甚至还有母妃的。娘亲与母妃争了半辈子宠,偏偏母妃从来也不争,好似局外人。娘亲从骄至馁再到怨,他与母妃平日里也就不甚亲近,但他骨子里还是敬重母妃的,母妃待他也算不偏不倚。就如今次妍儿走失,他知母妃必是忧心万分,但字里行间亦能看出克制。娘亲其实并不在乎妍儿的安危,只怕万一找不回来他受连累,因此便对妍儿不无刻薄之言,只是他已无心顾及。
同和居的书籍、字画、箱匣等杂物堆了半间屋子,都是从俞锦阳房中搜来的。他默默地翻捡着,唯愿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但多半是些附庸风雅之物,再者就是些艳词春曲,还有几封俞锦阳与地方官员的往来信函。孙介谋不日即将被免,他亦无心当“监察御史”。一阵烦恶搅得他心燥不已,抡起手中之物往地上狠狠掷去。
一本薄薄的蓝印本里摔出张小像来,他随手拿起一看却是一位少女,顶带钗冠,身着大袖礼服,那眉眼再熟悉不过。养在深闺人不识的亲王府郡主,却在及笄礼上给了这些奸邪小人可趁之机。李元景眉头渐锁渐深,将那小像一点一点攥进掌心,又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