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年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极其漫长、极其混乱的噩梦。
梦里有冰冷的酒店房间,有顾纶那双充满了疯狂占有欲的、通红的眼睛,有那个带着烟草气息的吻,还有最后冲出酒店时那刺骨的寒风和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他反复地在这些碎片化的、充满了恐惧和屈辱感的画面中挣扎,直到一双温暖而干燥的手,轻轻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从那冰冷的噩梦中捞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顾斯私宅里,那盏造型典雅的水晶壁灯,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他喜欢的雪松香薰的味道,带着温暖的、属于尘世的味道。身上盖着的是柔软轻盈、却又异常温暖的蚕丝被。
他回来了。
回到了这个安全的,舒适的,被完美安排好一切的地方。
房间里很安静。顾斯不在。
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顾纶那冰冷的眼神,那个带着侵犯意味的吻,他自己的恐惧和愤怒,以及最后顾斯那如同救世主般的出现。
还有顾纶后来怎么样了?
他拿出手机,想给顾纶发条信息问问,却发现顾纶的微信和□□头像,都变成了灰色。
而且他似乎被对方拉黑了。
薛宜年看着那个灰色的头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解脱?还是失落?或许都有吧。
薛宜年自己想了很久,也没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都会按照他想象中的游戏进程走的。
并不是所有离开都会有理由的。
薛宜年一直认为自己在这段友情中给了顾纶足够的关心,可他还是走的那样突然,那样决绝。他的思绪相当混乱,像一团毛线,走到哪里似乎都有结。
临别前那个吻到底代表了什么?
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敢细想。
顾纶走了。
薛宜年坐在床上思考了很长的时间,来明白自己究竟要干什么,自己的未来究竟是什么。
搬出去,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循着香气和轻微的声响,他走到卧室门口,望向开放式的客厅与厨房区域。
然后,他微微怔住了。
顾斯正站在厨房的中岛台前。
他没有穿平日里那身精英标配的西装衬衫,而是套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纯黑色T恤和同色系的休闲长裤,头发似乎也没像往常那样打理得一丝不苟,有几缕不太安分地垂在额角。
他一手端着咖啡杯,另一手正拿着长柄勺,似乎在搅动着一个小奶锅里的东西,神情专注,周身那种平日里拒人千里的锐利气场,此刻被晨光和袅袅的热气模糊了边缘,竟显出几分居家的柔和。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还有燕麦粥的甜糯气息。
薛宜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有些不真实。这和他印象中那个永远在高处运筹帷幄、连微笑都带着精确计算的顾斯,判若两人。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接,顾斯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醒了?” 顾斯的声音带着清晨时特有的微哑,却依旧温和,“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好。” 薛宜年定了定神,走了过去,“谢谢你,昨晚……”
“没什么。” 顾斯打断他,将刚煮好的燕麦粥倒进碗里,又给他递过来一杯温水,“先喝点水。早餐马上好。”
他的态度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这样共度过无数个清晨。
薛宜年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他看着顾斯低头布置早餐的侧影,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薛宜年心中一动——此刻的顾斯,似乎心情很好。那种放松的、接近平和的状态,是他以前很少见到的。
或许,现在是个合适的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在顾斯转身将早餐放到餐桌上时,开口道:“顾斯哥。”
顾斯抬眼看他,示意他坐下:“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顾纶他……”
“他没事。” 顾斯放下文件,看向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已经到伦敦了,顾家会安排他在那边学习,接手英国的业务。”
“你不用担心他。”
“国外的环境,”顾斯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或许更适合他调整。”
薛宜年与顾斯那双深邃的眼睛对上。
“他需要时间和空间,去真正独立,而不是一直活在别人关照的羽翼下,或者,活在对某种事物的执念里。”
顾斯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对你,对他,都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