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目光回避，抬手推了推镜架托。

许婉滢咬牙问：“所以，我们在井下的十几个异能者，不能算‘居民’？”

“如果许队长你赞成基因改造，你就属于居民，当然有权投票。如果你不赞成改造……”康仁坤意味不明地冷哼，“以你们几位在井下陷入死亡循环的经历，你们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自然也就不具备投票表决权。”

一股无名火直窜许婉滢天灵盖。

她气极反笑，直勾勾盯着欧阳：“这才是你派我们下井的真正原因吧？”

改变她们这帮刺头的立场，迫使她们作出他们想要的选择。

“你刚才问我，涂嘉书是怎么回事。我可以回答你，答案你一定想不到。”欧阳终于出声，坦然道，“她是人类。”

“我们对她测试过十几回，从唾沫和血样提取，到细胞观察，再到精神试验，她都与人类无异。”

“在思维方面，她和王苏不太一样。”

“王苏是寄生者，算是‘素食派污染体’。”欧阳自以为幽默地给王苏起了个绰号，“而涂嘉书，她的主体性，由始至终，都是她自己。”

反光的镜片后，欧阳狭长的眼睛熠熠生光。

“她有无数条命，她受伤后不用治疗就能自动痊愈，她是比异能者更加高维度的存在。”

“她没有寄生过任何人类，而是吸收了来自非人类的能量。每一次被‘蜃’吞噬，只会让她变得更强。”

“她是由涂博士呕心沥血编辑出来的高等基因。”

“只要我们进化成高阶人类，我们就不会再惧怕异种和污染体。”

许婉滢火冒三丈，质问道：“你怎么能够确定，她是‘高阶人类’，而不是什么‘高阶异种’呢？”

两方不欢而散。

许婉滢走在街道上，听众人兴奋地议论改造新人类的事。

许多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对这项计划蠢蠢欲动。

他们受够了通过做苦力换取微薄物资的日子，他们也想改造成为异能者或是高阶人类，努力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

也有担忧或是质疑的。

但这些声音，往往在见到改造成功的“新人类”后，就变弱了。

事态迅速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荒唐！

许婉滢脸色铁青，脚步沉重地穿过人群。

真荒唐！

怎么会有人类愿意主动放弃人类的身份，甘愿注入被污染过的血，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谁能保证，在变成怪物后，他们依然能够继续保持理智？

她实在不能理解。

这口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许婉滢独自在宿舍待着，越待下去越心烦意乱，打算去医院找褚青缇吐槽。

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基地医生说，褚青缇伤没好利索，提前出院了。

隔壁宿舍明明是空的，小缇子拖着病体，没回家，还能去哪儿？

许婉滢摸了摸下巴。

哦，又去找小猫了。

许婉滢溜达到夜市街，果然在一片油腻腻的环境里看到了四处翻找的褚青缇。

“小猫——”

“咪咪——”

“喵喵——”

褚青缇嗓音都叫哑了，始终不见一只灰白色的小团子往自己身上扑。

许婉滢拍了拍她的肩膀。

“褚青缇。”许婉滢没了往日的不着调，神情变得沉重，“你似乎没有意识到，现在是末世。”

“在末世，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你要早点适应，早点接受。”

褚青缇呆呆地看着她。

许婉滢冷漠地说道：“欧阳基地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这里有吃的有住的，你只需要跟在我屁股后面射射箭就能衣食无忧。可你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人过得是什么日子？”

“颠沛流离，饿死冻死病死的数不胜数，更多人是被异种咬死的。”

“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养什么宠物。”

“比起人类的性命，宠物的生死，根本不值得一提。”

许婉滢加重施压在褚青缇肩头的力量，“只要人活着，其它东西都无关紧要，知道吗？”

褚青缇争辩：“它不是一只普通的宠物，是它救了我们。”

“你知道康仁坤吧？基地的治疗系异能者，他有一条养了十几年的狗，在末世降临后，狗曾经救过他无数次。”许婉滢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有一回，我们粮食紧缺，活活饿死了几名队友，康仁坤慷慨地把他的狗交了出来，炖了一锅火锅。”

“他一把年纪，一边喝肉汤，一边抹眼泪。”

“他说，‘活下去’才是人类面临的最难课题。”

“这就是‘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