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看着上面的铭文,长久不语。
他听到西里斯吸鼻涕的声音,也听到老太太轻微的叹息声。
他仿佛还听到了惊惧的尖叫声、哀求声,又好像还有快乐的欢呼声、大笑声。
也或许,那只是远处的风声和鸟鸣声。
“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他轻声念道。
老太太伸手拂去墓碑上草叶和灰尘:“这上面的铭文是阿不思刻的。出自《哥林多前书》,孩子,你知道这个,对吗?”
哈利摇头,他的姨父姨妈并不信教,他也几乎没有走进过教堂。
“它是指消灭对死亡的恐惧,虽死犹生。”老太太简短地说,“我可再也不想听到有人对着这句话喊什么‘永生不死’和‘战胜死神’了。”
“起来吧,孩子。我带你过来只是觉得你应该看看,我想他们也会很想看看你,但绝不是想看你跪在这擦眼泪的样子。”
“我送走过太多人啦,”老太太心平气和地说,“死亡——”
“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哈利说。
“哦——”老太太瞪大眼睛,挑了挑眉,“这是阿不思那臭小子会说的话。”
哈利笑了笑,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和脸,然后把放在一旁的玫瑰花束递给老太太:“巴沙特婆婆,收下花吧,这是邓布利多教授特地给您准备的。”
他从包里拿出了另一束,那是一束洁白的百合,轻轻放到了墓碑前面。
“邓布利多家的两个混小子。”老太太接过花,轻声叨叨:“他们很久没有来看我了。”
“来吧,我带你们看看其他的。你祖父母的墓也在这里,他们也是很好的人。”
撇开最开始把他们误认为小偷时的暴怒,哈利发现巴沙特老太太其实是位相当和善、健谈的女士。
她带着他们走过一座座墓碑,轻声介绍墓碑主人的来历,尤其是那些曾经和波特一家有来往的。
她在三座墓碑前待得最久。
第一座是黑乎乎的花岗石墓碑,哈利清楚地辨认出上面“邓布利多”几个字。
“这是阿不思的母亲坎德拉和妹妹阿利安娜的墓。在阿利安娜去世后,阿不思和阿不福思就相继离开了这里。”老太太说,“我猜他们回来过,有时候我会发现墓碑被人好好打扫过了,还摆着新鲜的花束。但他们谁都不愿意来见我。”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第二座墓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青苔爬满了残破的石碑,哈利很难辨认上面的字迹。
“伊格诺图斯·佩弗利尔。”老太太说,“没错,三兄弟的传说不止是个故事,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伊格诺图斯是佩弗利尔家的老三。”
“他还是你的祖先,哈利。”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祖父生前经常为伊格诺图斯的家传而骄傲,他还要求自己一定要葬在佩弗利尔的附近。”
“瞧——那是弗莱蒙特和尤菲莉亚的墓。”
第三座墓碑,同样是白色大理石雕刻的,上面也有一些青苔的痕迹。
“我尽量定期来帮大家打扫下,”老太太说,眼中带着怀念,“但我太老啦,眼睛也很不好使了,已经到了快寿终正寝的年纪。”
“哦,别担心,孩子,”她回头看了看哈利,在看到他脸上的担忧和难过时,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我这辈子活得挺高兴、挺自在的。除了有个不省心的侄孙外,一切都很好。”
“在临走前能看到你,也很好。”她微笑着说,“如果你不介意,不如去我家里喝一杯茶?”
老太太的房子距离波特家不远,只隔了一条小巷。
“旁边那栋是邓布利多家。”老太太指着不远处的另一栋说,“不过在你爸爸出生之前,他们兄弟就已经离开很久了。”
“那真是太好了。”西里斯真情实感地说,他像是干了坏事后发现没被抓到的孩子一样松了一大口气:“不然暑假我们就要面对一个校长邻居了。”
老太太微微笑了笑,她慢吞吞补充道:“事实上,我确实一度为詹姆和你的功课感到忧心。到七年级毕业,你们依然还在我面前‘当面’抱怨魔法史这门课。”
西里斯愣了下。
哈利瞪大了眼睛:“巴希达·巴沙特!您是《魔法史》的作者!”
老太太大笑起来,仿佛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来:“你的成绩一定更像你妈妈,哈利。你可以叫我巴希达婆婆。”
哈利想了想自己上个月魔法史考试的惨痛记忆,红着脸说:“我的成绩可能并没有那么好,巴希达婆婆。”
“那不重要,那不是我这个老太婆要管的事啦。”巴希达轻快地说。
一旁的西里斯哼了一声,显然在为巴希达说他的功课而不高兴,但他还是伸手接过了老太太的茶壶:“我来帮你吧,巴希达婆婆。”
“小心一些,可别再把我的茶壶摔了。”巴希达嘱咐完,重新看向哈利,“我有些东西要给你,孩子。”
她蹒跚着上了二楼。
哈利一路紧跟着,非常担心她不小心摔倒或者跌下楼——虽然巴希达的腿脚看起来还算灵活,但她的一只眼睛上结了厚厚的白翳。
“在这里。”老太太捧下来一个匣子,“你家里剩下的一些东西,我都收起来啦。”
“幸好那时候我的咒语还算灵,要是现在,我可就做不到了……”
“拿着,哈利,回去再看,我也记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但东西还挺多的,我这屋子里可塞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