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
皇帝特赐了鸿悦园给陆砚舟住,两道游廊蜿蜒便直通主殿,连廊下的铜鹤灯都比别处精致三分。
顾初禾的卧房就在陆砚舟隔壁,这还是她头一次距离他的寝室这么近。
暮色降临,御膳房备好了行宫的第一顿晚宴,只等御驾落座。
宴上,帝后并坐,其下右侧一排首位便是萧贵妃,紧挨着她的是被封为昭仪的笪粤,再就是吕婕妤和仲美人。
陆砚舟坐左侧首席,顾初禾在他身后低着头,却用余光偷瞄这满堂的贵人,尤其是笪粤,她恰好也向自己投来目光,二人相视一笑便转开了视线。
宫中舞姬新排了一曲,为众人歌舞助兴。
丝竹声起,十二名舞姬腰肢轻拧间如水蛇游弋,美不胜收。
众人正聚精会神赏舞时,忽听得"咚"地一声闷响。
吕婕妤骤然俯身干呕,她捂着口鼻,直犯恶心。
皇后率先注意到,抬了抬手,示意舞曲暂停,担忧问道:“吕婕妤是否身子不适?”
吕婕妤惨白着脸抬起头,忽然又害羞起来掩唇轻笑。
贴身婢女福了福身,声音里掩不住雀跃:“回娘娘的话,午后刚到行宫,婕妤便神疲倦怠,传了御医来瞧——”她故意顿住,待满座目光齐聚,才字字清晰道,“说是已有月余身孕了。”
殿内刹那寂静
皇帝赵嘉猛地起身,走下阶梯,来到吕婕妤身旁,立刻让人换了软垫给吕婕妤坐。
又转头吩咐太监,“立刻换些温补膳食来!”
赵嘉喜上眉梢,亲手扶着吕婕妤落座,其悉心爱护令人羡慕不已。
尤其是仲美人,她捏着团扇的指尖骤然收紧。
她与吕婕妤同时入宫,昔日皇帝连晚膳都要召她作陪,此刻却换作恩宠平平的吕婕妤被众人簇拥如捧月。
她粉面上笑意盈盈说着恭喜,袖中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艳丽的丹蔻在绢帕上晕开小片殷红。
宫宴一散,仲美人便迫不及待离了席。
她踢开脚下绊脚石,心有不甘地对着笪粤道:“吕姐姐真是好命,刚怀上就得了如此偏宠,不仅换了六人轿辇,连宫苑都换成了离陛下最近的承岫轩。”
笪粤闻言笑了笑,“咱们三人一同入宫,就属妹妹你最得圣宠。陛下如此疼爱你,早晚会有子嗣的,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那姐姐你呢?”,仲美人逼近时,浓烈的脂粉香气裹着质问扑面而来,“就不想有个孩子傍身?”
月色朦胧,笪粤恍惚间又回忆起入宫前母亲攥着她的手:“咱们笪家能否再得重用,就看你肚子争不争气了...”
她下意识按住小腹,那里藏着母亲托人送来的秘方,据说能助她诞下麟儿。
她想有自己的孩子,但孩子还是得跟自己喜欢的人生才是喜事。她不喜欢皇帝,自然也不期盼和皇帝的孩子。
可既然进了宫,免不了要诞育皇子,巩固恩宠。
她垂下眼睫,将所有情绪掩在阴影里。
孩子本该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可在这九重宫阙中,却成了枷锁。
母族的期盼,后宫的争斗,如同蛛网将她层层包裹,越挣扎,束缚得越紧。
与仲美人分开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宫道尽头传来。
一名小太监左顾右盼,经过她身边时,往她掌心里塞了张字条,还有一包药粉。
她迅速闪至一旁,迎着月光展开字条,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母亲的字迹。
“时不我待,莫失良机。”
笪粤阅后将纸条捏入掌心,她挣扎着闭了闭眼。
贴身婢女琴儿赶忙将灯笼里的蜡烛取出,又将笪粤手里的字条焚尽。
看着火苗贪婪吞噬墨迹,笪粤忽觉这宫墙内的夜,比想象中更冷。
回到寝殿,笪粤对着镜子褪去华裳与钗环。
琴儿让其他婢女退下,确认无人偷听时,她才走到笪粤跟前劝道:“小姐,老夫人也是为您好,宫中时日漫长,圣宠转瞬即逝,若无一子半女,余生如何挨得过去呀…”
说着,她将那包药粉打开,“这是老爷托人弄来的,只消一星半点,便可让陛下流连忘返…”
这是媚药,笪粤心里清楚得很。
她不愿入宫,入宫后每次与皇帝亲近也从不主动逢迎,不如仲美人会施媚,久而久之,皇帝也就甚少来她宫中了。
若是用了此药,不仅陛下会使身热迷情,就连她自己也会坠入其中…
“如今吕婕妤有孕不能侍寝,皇后娘娘又久不承恩,行宫中只有您和仲美人分宠,咱们只需稍使手段,将陛下笼络住,说不定回宫之前您也能怀有龙裔呢…”
琴儿是跟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婢女,所行所想自然也都是为了她。
“小姐,我知道您不喜欢陛下,可既已入宫,皇嗣是必然要有的…”,琴儿的声音突然低得像耳语,“若您实在不愿与陛下生子,那…那不如…”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