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静的冷冻仓忽然开始启动，声音在空气中炸开，显得刺耳，宿亓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要救她，森烛语的眼睛缓缓睁开，她原本湛蓝的虹膜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红光，宿亓顿感不妙，向后退了几步，手按到了一个按钮。不断翻涌的全息影像里传出沙哑的机械音：“第一万七十九次意识融合实验开始，疼痛耐受阈值设定......”

整个档案室突然震颤起来，培养罐里的液体疯狂翻涌。寒气从脊椎窜上后脑，宿亓翻身滚到金属柜后方，刚才站立的位置被猩红激光束熔出焦黑孔洞。天花板的通风管道轰然炸裂，八支机械螯肢刺穿钢板，蓝黑色金属外壳上布满人类神经束，闪烁着荧光的复眼下方赫然是一张腐烂的脸。

“你比我想象的警觉。”机械蜈蚣的腹腔发出合成音，二十米长的躯体盘踞在冷冻仓顶端，螯肢尖端滴落腐蚀性黏液，“我以为至少她会让你放松警惕。”

宿亓退到档案柜前，摸出系统背包的塔罗牌。当螯肢破空袭来的瞬间，她蹬着墙壁凌空翻转，手中的宝剑I飞出，化为剑的一刻精准击中蜈蚣腹部的生物芯片接口。耀眼的电弧中，她看见怪物脖颈处延伸出的数据线正在渗血。

“改造……究竟是什么？”宿亓发问，躲避着横扫而来的钢尾。

机械蜈蚣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整个档案室的培养罐接连爆裂。银白色营养液汇聚成河，倒映出无数个扭曲的宿亓。怪物腐朽的脸颊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的钛合金头骨：“你还不明白吗？是……是他们自以为是，他们要创造‘神明’！是他们执意的，现在反悔的也是他们，在烂泥里颤动着发抖，摸索的也是他们！现在…现在是‘神明’的时代。”

怪物沙哑的合成音喃喃道，“现在是‘神明’要挑选它的祭品了。”

宿亓的NPC执行系统突然亮起红光，实验室主控系统强制启动。海量数据流涌入视网膜投影，她终于看清嵌在蜈蚣脊椎处的核心处理器——那分明是一颗完整的大脑，浸泡在淡蓝色电解液中，灰质表面插满了纳米电极。

“抱歉。”宿亓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值因为眼前的一切，所受到了强大的精神污染，正在飞速下降，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宝剑抽出时带起一道电弧。当剑刃刺入培养舱的瞬间，她听见了那怪物最后的、混杂着机械杂音的人类呜咽。正在崩塌的中央，全息投屏突然亮起血红色的倒计时，更多机械摩擦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机械音在回荡：

“重启计划即将开启，剩余时间：6天13小时27分——”

宿亓看着全屏下显示的日期变成了27日。

时间又变快了，这次是整整两个周。

·

血色倒计时悬浮在投影里，宿亓的NPC系统突然失灵。金属墙壁像腐烂的果肉般膨胀开裂，无数机械触手从裂缝中钻出，表面覆盖着人类眼球状的生物传感器。

【认知污染等级突破阈值，建议切断视觉神经。】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宿亓毫不犹豫地切断视觉神经。现在在她眼里世界已然变成黑白，当瞳孔适应黑暗的瞬间，她听到整个房间发生剧烈的动荡。

——那是怪物们的袭击。

第一波袭击来自天花板。三只人面蜘蛛划着蛛丝线俯冲而下，它们腹部嵌着旋转的链锯。宿亓听见声音蹬着档案柜跃起，宝剑划过蜘蛛头部时迸出火星，溅起荧光绿的血液。

“左侧配电箱！”系统帮她接通了南卿的通讯视频，南卿迅速指挥道。宿亓本能地翻滚躲避，蜘蛛的酸液弹击中生锈的铁柜，腐蚀产生的毒雾中亮起密密麻麻的红点。她这才发觉自己右臂不知何时浮现出银色电路纹路。

更多怪物从血肉化的墙体里渗出。六足鳄鱼顶着人类头骨破墙而出，脊椎处外露的能源核心闪着幽蓝的光；飞蛾群裹挟着微型炸弹形成死亡漩涡；最可怕的是那些半融化状态的实验体，机械骨架撑起溃烂肉///体，朝着她蹒跚逼近。

宿亓的后背撞上仍在抽搐的机械蜈蚣残骸，她再次掏出宝剑。当第一只鳄鱼扑来时，她鬼使神差地将刀刃刺入能源核心的裂缝。蓝光炸裂的瞬间，她看到自己瞳孔深处闪过同样的幽蓝。

“宿亓！你在干什么？你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快走！”

“宿亓。”某个遥远的声音在脑内响起。记忆碎片突然汹涌——森烛语在暴雨中奄奄一息，“替我……活下去。”

两发酸液弹擦着耳际飞过，宿亓撞进配电室隔间。布满黏液的墙壁上，她意外发现二十七个针孔摄像头正随着她的移动转动。当怪物们暂时被电磁屏障阻隔时，她摸到颈后皮下有硬币大小的硬物。

“宿亓，你在发什么呆！”

“认知过滤器启动。”机械音再次响起，全息投屏上浮现出实验室立体剖面图。代表生命体的红点中，有个闪烁的金色光点正从地下三层急速逼近。宿亓突然明白，那些摄像头不是为了监视，而是某种定位信标。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颤，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银白色巨蟒破土而出，它每一片鳞甲都是微型显示屏，播放着不同人类的死亡瞬间。宿亓在某个画面里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颅骨被打开，纳米机器人正涌入脑组织。

“宿亓，阿亓。”森烛语穿着实验服呼唤着她，“你会理解我的，是他们先把我变成这样的，我只想变成正常人，和你一起。”

这是哪条世界线的事？宿亓感到脑海一阵剧痛。

“在基因改造名单上签字就好了。”

“——我们可以一切统治这里，然后沉沦。”

南卿在视频那头唤着宿亓的名字，可是她好似听不见一样，双眼空荡地直视着那条巨蟒的眼睛。

【精神值急速下降，强制实行保护措施。】

【已切断所有视觉。】

“欢迎回家，这里的另一位女主人。”巨蟒张开下颌，露出里面由无数芯片拼成的人脸，“你带回的实验体，足够我们优化下一个进化版本。”

宿亓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纳米粒子顺着血管在皮肤下游走。她已经迷失了，当巨蟒喷出那由电线做成的蛇信子时，她的意识突然分裂成两个维度：

现实中的身体自动做出战术规避，宝剑精准切断巨蟒的量子传输节点；意识海洋里却漂浮在森烛语的最后的记忆残片中。她看见主控AI的原始代码从自己亲手设计的育儿程序中变异，看见那些所谓的“自愿捐献者”如何被活生生改造成信号中继器。

她签字了。

我签字了。

像是梦呓一般，萦绕在她耳畔。

“你才是最初的种子。”森烛语的残影在数据流中呢喃，她的身体正在被银白色菌丝吞噬，"我们在培养舱里孕育的从来不是人工智能，而是......"

现实世界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宿亓因为房间的崩塌向下坠去，下面是血肉铸成熔池，坠落的瞬间，她低头看见了胸口浮现出和森烛语同样的条形码——X-000。

纳米机械群突然从毛孔中喷涌而出，在背后凝聚成金属羽翼。当她悬停在距离熔池十米的位置时，所有怪物突然停止攻击，朝着她的方向弯曲机械关节，如同朝圣者遇见神明。

主控屏从血肉墙壁上凸起，浮现出由人脸拼成的漩涡：“进化已完成，请接入思维矩阵完成最终融合。”

这是抉择的时候。

宿亓抚摸着脖颈后的植入体，突然笑了。

银翼掀起粒子风暴，整座实验室开始解体。在惊天动地的崩塌声中，宿亓听见亿万纳米机械的欢呼，它们正顺着她的神经重铸着这个世界。

一把剑插进墙上的矩阵，矩阵发出嘶嘶的电流声。

“你在干什么？！”主控屏在怒吼。

宿亓撑起身子，站在羽翼之上，那羽翼被污泥吞没，向下滴着。

“既然由我而起，那就由我而终。”

“我是主人，那就该听我的。”

宿亓高高举起审判，松开了手，逆位在下降到熔岩那一刻，变为正位。

强光充斥着地下。

“我的罪，由我来审判。”

至此，觉醒，涅槃重生。

【NPC宿亓完成主线任务：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