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刻,裴子砚匆匆从资料房走出,手中拿着一卷记录探监之人言行的册子。
他将册子递给夏谙霜,夏谙霜快速接过,翻开最新的一页。只见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今日王氏与刘文康的所有对话。
王氏来到大理寺时,仍穿着晨时那件锦袍。由于被官兵踢了一脚,又在地上躺了许久,那锦袍十分肮脏,沾着许多尘土,腹部还留有着一个鲜明的脚印。
她的头发也并未整理,乱糟糟地堆在一起。晨时时她头上还带着一支青玉海棠花发簪,此时也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被官兵拿去了,还是被她拿去当掉换了银钱。
她已完全没了当刘府夫人时的傲慢,短短半日,她就从曾经不可一世的朝臣夫人变成了个市井泼妇。她冲进大理寺,疯狂喊着要见刘文康。
主簿见了,主动上前,要求王氏先行在访客簿上签上名讳和探访对象。
王氏却十分没有耐心,她不肯签字,只大喊着要见刘文康。见主簿不肯放她进去探监,她竟开始砸起大理寺放在前厅的摆设来,并大吼着让主簿将她抓紧牢狱中,同刘文康关在一起。
主簿上任没多久,头一回遇上这种事,且程千懿和裴子砚两位大人都不在,他顿感手脚无措。眼见实在拗不过王氏,主簿只好代王氏在访客簿上签上名字,又亲自带着王氏前去探视刘文康,且在旁边记录着两人的言行。
王氏倒并未防着主簿,看到刘文康后忙冲了过去,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大声唤着刘文康:“当家的!当家的!”
刘文康本坐在草席上小憩,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了眼。见到如同市井泼妇一般的王氏后,心中泛起惊讶,接着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快速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王氏面前,与王氏隔着铁栏杆对视着。
王氏心疼地看着他,眼眶中续满泪珠,她将手身过栏杆,摸上了刘文康沾满血污的面颊,哽咽道:“当家的,你怎么成这样了?你的腿怎么了?”
刘文康却并不回复这个问题,而是问:“刘府发生何事了?你怎是这副样子?你这般急匆匆来寻我,可是有何要事?”
王氏闻言,先是瞥了一眼主簿,后又看向了刘文康。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刘府被抄家一事:“今日一早,那群官兵跑来刘府,搬空了刘府库房。我的......嫁妆,也被夺走了,他们说是皇帝的命令。今早还是昭阳殿下替我解围,不然我可能都无法前来大理寺告诉你此事。”
刘文康听了,心下顿时一沉。他怎么都没想到,皇帝竟这般绝情,连他夫人的嫁妆都不肯放过。以往历朝历代被抄家,皇帝都会顾及家眷而留下女方嫁妆。
也正因此,他才放心将那东西放在了夫人的嫁妆盒里。如今,这最重要的东西竟跑到国库中去了,若是被皇室的人看到了那东西,他九族都会受到牵连。
“你且赶紧前往护国公府,让护国公求皇帝将你的嫁妆还与你!”刘文康急道。
闻言,王氏忙点头,就要离开。可她刚走几步,就又被刘文康叫了回去:“等等,别去了!”
王氏不懂刘文康为何临时变卦,忙问:“可是还有何顾虑?”
刘文康垂着头思考着,一时没有言语。
若将此事告知护国公,以护国公的疑心,拿回嫁妆箱后定会查看其中到底有何东西。若让护国公见到了那东西,他的家眷必然也会受到牵连。毕竟那是护国公结党营私的证据,是他怕护国公卸磨杀驴而掌握的保命把柄。
护国公曾应允过他,就算他出事也并不会牵连到他的家眷。若有朝一日他被捕,护国公定会护着他的家眷,不让他的家眷过上流离失所的生活。
这也是为何他受尽刑罚却仍独自一人担下罪名的缘故,只是为了不牵连家眷。可如今看着王氏的模样,他知道,护国公并未做到答应他之事。
既然如此,那护国公也就别怪他以那嫁妆盒中的证据为他的家人换上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刘文康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抬头看着王氏,严肃道:“你尽快去将昭阳公主寻来见我,就说我有要事要告知于她!”
王氏见刘文康这幅表情,虽不知丈夫的想法,但她仍选择支持,因此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看到册子的最后几行字,夏谙霜心脏猛然一沉。距离王氏离开大理寺去寻她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恐怕凶多吉少了。
她猛然看向裴子砚,吩咐道:“你尽快去寻找刘文康的夫人王氏,她知道重要线索!切记不要让护国公察觉!”
“是!”裴子砚应声,说罢,大踏步走出了大理寺。
金翠见裴子砚一脸严肃地打开门出去了,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她小跑着来到夏谙霜身边,小心地问:“小主,发生何事了?”
只见夏谙霜的脸色同样十分严肃,她语气急切道:“金翠,赶紧备轿子去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