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赵叔。”
付熠然调整了语气。
“那你好好采访。”
“嗯。”
其实对于付熠然的家庭来说,他拥有大部分人都羡慕的条件,有财富,名气,地位,父亲是雾山最大的房地产商,母亲是美术学院教授,两个人在一次建筑学术论坛认识,双方的父母还是高知,他们步入婚姻以前一切都是顺利并且美满的。
但从付熠然记事起,就很少见到父亲。
付熠然总会在家里频繁见到一位叔叔,是父亲的助理,帮父亲拿一些文件资料,连母亲的装置艺术展和自己上学的事也会帮忙处理。
直到某一天,那个中年人在家里的泳池溺水,死在付熠然面前,母亲就生了病,父亲也消失了。
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是因为什么破裂的付熠然并不清楚,但那次争吵发生以前,他们把付熠然送去了加拿大参加一次夏令营,但付熠然没有去,独自在机场买了一个蛋糕回去给母亲过生日。
他偷偷回家布置好了一切,然后在期待中等到了一具尸体,他只能记清自己跃进了水里,超泳池重心漂浮着的人靠近,当时他设想过很多人,有过最糟糕的结果,但实际见到的样子远比他所想的要难以接受,尸体的面部扭曲、浮肿着,暴露在湿闷的暴风雨前,已经没有办法辨认。
时隔这么久再想起这些,付熠然还是没有办法忘记那种强刺激之后、不能呼吸的感觉,干性溺水让他的整个童年都在经历潮湿,排斥任何人的接近。
接受采访的时候付熠然都陷在一种持续低压的状态里面,他念着已经被付培文和温迎初修改过的词,结束之后才强制把自己从这种状态里抽离出来,去应付了一些从事商业艺术的长辈。
九点多的时候付熠然找了借口离开,付培文问过他要去哪里,但付熠然没有多说。
等他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了,但走时留的一盏灯却被关掉了,房间很黑,付熠然叫着徐迟的名字却没有被回应。
走了吗?付熠然抬手看向电子表盘,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
就在付熠然准备给徐迟打电话的时候,不远处却想起了细微的按压声。
“小迟,你在吗?”
付熠然问。
然后他看见昏暗的房间亮起了几簇微弱的烛光,朝自己靠近。
徐迟捧着蛋糕,蜡烛歪歪斜斜立在上面,暖黄的光后面是徐迟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眼睛,他说:“哥,生日快乐。”
付熠然其实已经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怪不得,”付熠然说,“原来你要请我吃饭是因为这件事。”
“对啊,很重要的事。”
徐迟把蛋糕递到付熠然面前,告诉他:“你快许愿,然后吹蜡烛。”
付熠然听完闭上了眼睛,在几秒之后睁开,朝蜡烛吹了一口气。
烛光灭掉了,房间彻底暗下去,然后两个人各自笑出了声音,摸索着去找灯的开关。
啪嗒,付熠然盖住徐迟的手背,贴在开关的按键上。
他没有收回,而是问徐迟:“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付熠然从来不过生日,甚至付培文也默许大家不提生日这个字眼。
“王阿姨跟我说的。”
徐迟很早就知道了,但一直都没机会来雾山见付熠然,在他看来,有些话只有见面才能表达心意。
这是他满十六岁之后,靠周末兼职攒下的钱买的蛋糕,以及……
“还有礼物。”
徐迟把蛋糕托盘下的小盒子递给付熠然。
“里面是什么?”付熠然一边问,一边低头解开盒子的丝带,“还包得这么好看。”
打开之后,盒子里放着一条相机肩带。
细长的尼龙绳上端用米白色粗线缝着一圈弧形的深棕色软皮料,压印着“glistening bright”,闪闪发光。
“这可是我自己做的,”徐迟介绍着,“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熠字。”
听见之后付熠然停顿了很久,手指摩挲着那串英文,问:“为什么呢?”
“啊?你是指什么啊。”
为什么准备这个蛋糕,这个礼物,为什么总是让我觉得,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徐迟,我很在意这些。
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但是付熠然什么都没有说,在徐迟不太明白的表情里开口:“为什么不是bulingbuling。”
“我英语才没差到那种程度!”
徐迟吐槽。
“我开玩笑的,”付熠然把盒子盖上,“谢谢,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