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降神仪式只有两天时间,她需要在这两天内学会并跳出完美的祭舞。
作为“神的造物”,宋岭自认为她天资出奇,更何况,还是学习献给神的舞蹈。
一切确如宋岭所愿,“姜揽玉”不过看过一遍,便能轻松复跳出这一支舞。
只是,宋岭怎么也不满意。
她跳的舞步骤幅度都很完美,但又哪里都有问题……她的舞似乎没有情感。
“姜揽玉”按照他的吩咐,或微笑,或大笑,或作哀戚,悲痛状跳舞。
在宋岭愈发沉与失望的眼神中,她停止了舞蹈。
神的造物没有情感,他早该明白的,却还是心存一丝侥幸。
“过来。”宋岭道,待“姜揽玉”走近,他扬手召出几张金符。
“挑一张。”
山川河流、街景、田野、小院、庙堂,有热闹处有苍茫处,“姜揽玉”被山间嬉耍的一只鹿吸引了目光,手指轻点在这张符上。
瞬间,金符在眼前炸裂成金光,再睁眼时,她立在山脚下那条小溪边。
鹿通体彩色,生着一双雪白的角。见到突然出现的人,它好奇的转过来看了眼,随后向林中跑去。
“万物皆有情,不知你的情生在何处呢……”
宋岭跟着“姜揽玉”一路向前,走进山间薄雾,鹿失了踪影。
自薄雾中走出一人,身披圣光,宛若神。
宋岭还未来得及看见那人的样貌,那人便消失了,而“姜揽玉”好似毫无察觉,只是往前走着。
那匹鹿不知去往何方,而那薄雾后的世界危险又令人心生好奇。
冥冥之中,好似有熟悉之人在等着她。
直至走上山顶,站在高处远眺群山,她也未曾见到一人。
山雾缭绕,冰雪堆就的山顶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姜揽玉”站在原地,她记得宋岭说在这里能寻到她心底的情感,但这里除了山与冰雪,再不见他物。
而她站在山顶也失了方向,不知去往何方。
灵鹿,迷失,擦肩而过而不知的仙人……宋岭凝视着她的背影,神念微动,金符破灭,二人重回殿中。
“神的造物,却看不见她的神。”
宋岭没来由的一句话,引来“姜揽玉”的侧目。
她眼眸清澈迷茫,神思迟钝的很,以她的能力,尚辨不清宋岭的意思。
宋岭垂首低咳,拢了拢披在身上那件又黑又厚的大氅。
守在殿外的侍女听见声响,将药膳端了上来,宋岭一一用了。
“姜揽玉”偏头看着如此羸弱,似不堪一击的宋岭,心底莫名生出些疑惑。
她恍惚间觉得,眼前的宋岭不该是这样的,她以前是不是见过他……
“你刚刚在符里看见了什么?”
耳边响起宋岭的声音,“姜揽玉”回过神来。
“鹿,许多山……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当我站在山顶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找什么了,我只看得见那些看不到尽头的山脉。”
宋岭吃完药膳,手中瓷勺落回碗中,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你再仔细想想,既然你有想寻的物,那物是什么?”
侍女收了碗盘,又见宋岭招了招手,忙唤人进来收拾。
“大人想去哪里?”
宋岭闭目思索了片刻,指节轻轻叩击在扶手上,“陛下如今在何处?”
“陛下一直闭门不出,眼下仍在椒池殿。”
“那便去椒池殿吧,”宋岭说着,微微偏头瞥了眼一直静立在不远处的“姜揽玉”,“跟上。”
神木塑成的人像是一张白纸,听话又并非一味的听话。
她好似沾染了神木的冷漠聪慧,静静看着一切的时候,那目光虽轻浅,却让人觉得仿佛被看透了。
轮椅被推着,一路行至紧闭的椒池殿门口。
守在殿外的侍卫连忙进门禀报,不多时,硕大的殿门在宋岭面前徐徐打开。
“圣主,陛下候您多时了。”
“是吗?”宋岭唇角挑起一丝笑意,眼眸冰寒深邃,“那真是有劳陛下挂念了。”
侍候陛下的侍女只是微笑着引他们进去,并未因宋岭的挑衅有任何表情变化。
宫人皆言国主病重,“姜揽玉”苏醒不过几日,也知如今整个圣宫几乎交由圣主做主。
远远的,“姜揽玉”便看见秋千上坐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一身素衣,静静地凝视着天边的落霞,直到侍女走至身旁轻声唤她,她才回过头来看向他们。
“姜揽玉”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女人见到她的神情,惊喜、惊惧、轻蔑、哀伤,短短几息,被她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在那个女人眼中就像是一只怪物一样,不,她就是怪物。
那些宫人和圣徒私下里都这么叫她,她们畏惧她,却又不敢不将她视作主人。
宋岭当着她的面杀过好几次叫她怪物的人,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听到过这种话。
新来的宫人什么也不知道,她们只依令行事。
无端的,“姜揽玉”觉得有几分窒息。
她心底不知何时开始逐渐升起反叛的念头,她想要推翻这个掌控自己的人,打破这无穷无尽的监视与密不透风的牢笼。
她好奇地看着他们口中的陛下,她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然而一瞬的工夫,她又恢复平静。
她扫了眼宋岭,便不再看向他们,再次转过头去。
宋岭微微抬眸也望了眼那抹晚霞,笑道,“看来陛下近来身子应是好些了,既如此,微臣递交的奏疏,陛下或可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