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入局中,成为他们对弈的棋子很痛苦,也好过一点点迷失自我。
然而清醒的沉沦是最令人绝望的……季厌摸着腕上的手镯,思量半晌之后在其上加了一个法咒。
每当手镯被召唤,便会布满荆棘,刺破血肉。
或许真到了难以自控的时候,季衡对她的挂念可以挽回一丝她的理智。
咫尺之间的小院,季衡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那个被唤作“阿厌”的女人。
他沿着空间边界走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那人凭空撕出来的空间,强大又稳定,用力一击只能在其上收获一个转瞬即逝的涟漪。
季衡有些颓唐,他们之间的实力悬殊,他在这里如此受制,师尊那边又该是何处境。
需要离开咫尺之间最为直接的办法是杀了空间的主人,或者空间的主人自行打开,这两种解决方式成功的几率都太过渺茫。
但他需要出去,也必须出去。
匡星将他困在此处是为了更好地挟制师尊,他原本不确定师尊会如何选择,但这接连几日过去,匡星毫无作为只将他困着,他也大致能猜到他成功了。
此刻,他再次成为了她的累赘。
倘若,她并不爱他,便好了。
倘若,千年前她绝情一些,倘若,他们从未相见……
这样,她便不会有软肋,不会身死魂散,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受制于人。
她可以逍遥地做那山上仙,不问世事,无所负累。
然而如今一桩桩、一件件他与师尊所历经的,似乎都成了他罪业的证明,罄竹难书。
殿内,季厌手执白子,被匡星挖苦了半天棋术后,差点没忍住将手中棋子扔了。
她寻了个空处,随意地将白子放了上去。
匡星嫌弃地哼了声,忽见她神色迷茫地按住了心口,正疑心她要做什么,她腕上的镯子忽然闪烁得厉害。
他的手臂陡然被她抓住,她下意识地攥的很紧,眼神焦急又不可置信。
定定地看了他两息后,才从喉间挤出沙哑的几个字,“带我去见他,现在。”
隔着宽大厚重的黑色长袖,匡星仍能感觉到那抓住他的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他意念微动,转瞬之间场景变换,二人已然站在咫尺之间。
鲜血浸透了季衡身前的大半衣衫,他坐在小院边沿,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阿衡!”季厌松开抓着匡星的手,猛地转身跑向季衡,头却撞在了一道结界上。
“你在干什么!”
淙淙血液从季衡胸口冒出,毫无减缓之势。季厌心中焦急,见匡星没有打开结界的打算,手中立时凝出灵剑劈向结界。
结界只是微弱地晃动了下,便再次恢复了平静。
她死死地盯着结界内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双眼几欲赤红,生怕在哪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便断了生机。
“他死了,我们的交易便会就此作废。”
她的声音发狠,身后的男人却只是望着她的背影,淡淡地微笑着,“阿厌难道没有听过锁魂之术吗?”
“以术法强行将魂魄拘住,无论生死,此后魂魄不得离开、不得转生、任人摆布直至魂飞魄散。”
“本君还是第一次拘神的魂,希望待会不要太生疏将它弄坏了。”
匡星作势欲抬手,被季厌冲过去紧紧抱住,“不行!不能让他死!”
匡星垂眸看着她,“为什么?将他困在这里,只为你所有,不好吗?”
季厌抱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半分,“不行,我要他活着,也要他自由,只有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季衡!”
“你爱他至此?”匡星忽然又轻讽道,“给他自由,但你明知爱意已将他束缚,他会将自己困在你的身边。比起被控制的爱,你更贪恋这种自掘坟墓式的爱情是吗?”
“你别忘了,他是黎嶂为你而造的,本就是为了爱你而生。你分得清你爱的究竟是季衡还是黎嶂给你的爱吗?”
“……这……不重要。”他是驻守却神洲的神,是属于世间的神,但季衡,只属于她。
季厌冷静了几分,沉声道,“你放过他,只有季衡在,我们的交易才作数。”
“嗬—”匡星的笑声低浅,嘲弄道,“你对黎嶂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见他挥手打开了结界,季厌无暇顾及他说的话,转瞬便至季衡身前。
直到手被温暖的掌心握住,季衡才迟钝地看向面前的女子,是师尊吗?还是,阿厌?
他脑子转的有些生硬,看见自己的血染红了女子的双手、衣袖,他努力想要抽回手,向后倾斜了身子。
“别动!”
熟悉的愠怒声让他一下子止住了动作,乖顺的任由女子摆弄。
他望着她的眉眼,像是看不够一般,细细地用眼神描摹着。
他喜欢这眉、这眼、这鼻、这唇,刚刚好构成了一个她,又因为是她,他似乎哪里都喜欢。
她的灵力仿佛带着她独有的味道,缓缓地流入他的心脉,如潺潺溪流,温润又倔强的抚平每一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