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若嗓子里溢出了笑声,她眨了眨眸,说道:“别这么盯着我,虽然我修鬼道,干这些事情,但我好歹还真没像你那样缺德。”
程阙远指了指舟若,又指了指澹楚,眸光凝滞。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惊色道:“你们认识?所以澹师弟,你活了五百多年了?”
“吵死了。”澹楚又凭空贴一道符在他的额头上。
“暂时先闭嘴,其他的疑惑,等下再回答你。”
他满意地看着程阙远从最初的鸟雀叫声,到如今的安静。
“这些可都是你的因果。”舟若下巴抬了抬,偏向那群游魂们,“你要自己解决他们,不然,你可别想出去这山因云。”
澹楚神色略显凝重,抬步走近舟若,他思考一会儿,说:“道理本君自然懂,只是先不急着出去,本君现在想了解一下,你为何要犯下这滔天的罪行。”
切玉剑不知何时被他握住剑柄。
剑锋横在她的脖颈旁,堪堪只有几寸的距离,冒着天寒穷愁的剑身,一直在压迫着她的神经。
“你凭什么以为,同为敕都的神仙,我会怕你?”舟若正经了神态,没什么太大的慌乱。
她对自己的鬼道很有把握,哪怕是鬼傀被控制束缚,她也能重新再择良策,除非她的鬼道根骨碎了。
按照天道的规矩,凡是肃月台的神仙,没有天道石所颁的旨意,任何神官上神,可都不能私下斗殴,去除同僚的根骨。
就算是正理,为了维护天道,可是他们同敕都下的凡人自是不同,神归天道管。
她胸有成竹地对上澹楚扫过来的视线。
澹楚为天道办事久了,对这个规矩知道颇深。但是,这可是五百年前,五百年前的天道管不了五百年后的他。
他再次握住了剑柄,切玉剑像是浮光掠影,咔擦一道清声,结果就是那些游魂们没有主心骨了。
舟若大惊失色地想捂住自己的胸口,但是,她的四肢被先前的那几道符死死地钉住了。
剑上洇进了血色,澹楚眉间划过一丝不耐,低着眉目轻轻擦掉了上面的血痕。
他低声笑了,笑得毫无底线:“为天道办了那么多事,本君收个好处怎么了。”
“没问题没问题。”程阙远连声赞同道。
澹楚笑声一僵,不自然地咽回了嗓子里,他语重心长道:“你怎么又……挣脱开那道符的?”
程阙远不明所以,他随意摆动了几下,说:“不知道,我就随便乱动了动,那符自己就掉了下来。”
澹楚:“……”
澹楚瞄准舟若身上依旧贴得很紧的符,这完全证明了他画符的手艺并非不行。
难道他克符?
澹楚止语不答,只是一味地嘱咐程阙远理舟若远点,防止这克符的运气还能转移。
“接下来问什么?”
程阙远站在白布帘旁边,双手圈起来,对着里面的手掌心喊着。
“闭嘴闭嘴闭嘴。”
噤声这种东西,施法不如下符,下符都对这小子没用了,澹楚不想再费心再为他施一道法术,那就只能先忍忍了。
不过他的嗓门是真的大,让根骨毁了的舟若都有气力抬起头来,正言以对:“这是山因云,里面的游魂都是你之前领命犯下的因果,只有你能除了这因果关系,让他们魂归故里。”
“说。”澹楚简言意骇。
舟若的双瞳里似乎多出了一些哀伤,如同山因云散不尽的云雾,缠绕在她瞳孔的倒影里。
“你要完成他们的愿望,在这天下不太平的时候,还了他们的清白。”
澹楚知道了,顺着她的话道:“你是说,本君还要替他们正名?在这个世道,让他们死得安然。”
看来这因果很棘手,要想替他们正名,首先就要找到他们的内外亲属,然后将他们的尸身带回去,安葬故土。
那些游魂发话了,纷纷说了起来:
“不用,我们不用还清白的。”
“把我们埋葬起来,让我们能够投胎转世就成了。”
“就是就是。”
……
这些话音里,有刚出生的婴儿啼哭声,也有老人的颤音。
但是,舟若的脸色变得很白很白,她心虚地偷看着澹楚的神情。
为了让他还因果,她本自有打算,让他们在山因云再多留一下,这样她的大策也即将告成。
可是——
澹楚他太疯了,无视天道,径直一剑将她身上的根骨毁了。
天色愈发转白,游魂们受不了忽白的明光,几乎是都下意识瑟缩,随着云层的移动,苍穹正正堂堂地发白。
澹楚侧目朝壁垒后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