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啊,”钟黎自语道:“那换一个。”
这次钟黎没做声,阖目一会儿又睁开。晏不归见凤鸟欲啄钟黎脚,伸腿踢开,顺口道:“许的什么?”
“我以为你要问伶儿的娘亲为什么不能来看她,”钟黎站到晏不归身后,探手去摸凤首,将碰到时又蓦地收回,答起问题:“什么都没许,我又不笨。”
“我也不傻,她死都死了,她娘上哪儿见去?再者......她娘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晏不归再抬腿,凤鸟往后缩了缩。
它看出来了,晏不归不喜它。
眼前的五色光有些淡了,钟黎也踢了踢凤鸟,凤鸟呜呜两声振翅飞走。
“回了。”他说。
“不再看会儿?还没散完。”晏不归问。
钟黎裹裹衣,搓搓臂,瑟缩道:“好冷。”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难走,晏不归唤似箭,钟黎拿它当拐杖,剑鞘戳进雪里,似箭不乐意地震动起来。钟黎被它带着抖个不停,边抖还边笑,笑声忽高忽低,回荡在空谷引得周边厚雪簌簌往下掉。
晏不归忍无可忍,给一灵一剑各训了一顿。
途经男人和汉子的地方,他们仍在继续生前的事,钟黎说他们和执念不消的念不同,仅仅是因为死亡来得太过突然,他们没有感觉到。这两个念,他神情柔和地看过去,“他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可能在最初存在的时候,只当自己侥幸得了生。”
景象重演,晏不归在厚雪之下找出了两具尸身,尸身面部勉强算安详吧,保存也完整。他将尸体收进储物袋,钟黎则在两念爬出雪堆时吞噬进身。
晏不归收他回玉佩,输入法力时钟黎打趣道:“主人对我甚了解。”
“头伸出来。”
“嗯?”钟黎探出头,仰面朝上,眼刚凝实,晏不归曲起的指已至。
“咚”正中脑门。
真是——
没大没小。
或是受钟黎影响,钟黎进玉佩后晏不归也没有御剑,而是顺坡下山。
满目的白,已经落下的,正在落的,还有风过山谷带起的。莫名的,晏不归撤了施在身上的法术。
风倒灌进衣领,夹着雪花融在脖颈,又顺脖颈淌到里面。不过须臾,他便湿了衣。
钟黎在内给他传音:咳-咳咳......
额,忘了这茬。
晏不归赶忙烘干衣,并点点胸口的玉佩以示惩戒。
他走得不快,至山脚天刚明。朝霞满天,远处房屋黄橙橙的一片,仿若与天相接。
“世人都言天上住着神仙,”钟黎在晏不归驻足赏景时站到身旁,“神仙是什么呢?”
“能帮他们实现愿望的。”晏不归继续往前走,走上一步忽地又停下了。
钟黎不解,晏不归说:“实现不了的就写进古籍,再注上,食之可以延年益寿,亦或入药能治百病。”
所言,属实。
他晃到晏不归边上,逗趣的话尚没出口就见昨日那个妇人,妇人边上没了壮丁,却有个熟人。
熟人程道阳主动打招呼,对晏不归道:“钟公子,幸会。”
晏不归照旧颔首,照旧面无表情。
程道阳不似代鸢,也不像余文清,他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所以打完招呼就走了。
晏不归在后道:“等一下。”
程道阳回过身,晏不归说:“没叫你,我叫她。”
钟黎:......得修习憋笑。
果不其然,晏不归瞪他了,他清清嗓,看向妇人道:“我们从山上带回来两具尸体,你辨一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晏不归挥手间,男人的尸身摆放到妇人面前。昔日容貌没有什么变化,妇人一眼就认出了,认出后嚎啕大哭。哭她找他多不易,哭他把家里的摊子丢给了她,过上会儿又哭她守得多忠贞,他却跟别人走了......
“他雇他采药,只是采药。”晏不归一个深呼吸,转身回城。
街尾那户人家院门紧闭,钟黎上前敲门,出来个发全白的老人。晏不归见后走进窄巷,再出来时抱着汉子。
“放哪儿?”
晏不归难得温柔回,钟黎却道:“放门口。”
“不送进去?”晏不归话音刚落,院里奔出个年轻女子。
家无男丁,生人不便入内。
钟黎这样传音,晏不归顿悟,随即放下尸身,解释道:“他上山,只是帮那人采药。”
女子抬起泪眼,“我知道,多谢恩公。”
晏不归没再言语,同钟黎并肩往回走。身后老人和女子欲对二人磕头,却怎么也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