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没注意到这瞬息间的眼神交错。
她高兴的向二人介绍着彼此,全然不知这两人前几天就见过,中间还夹着一个暂且不为皇室所知的姑娘。
不过太后接下去一番话,却叫殿中猛地一静。
只见介绍完两人的太后指了指李怀瑾,对丹红笑道:“他长你两岁,你合该唤他一声兄长。”
这可不仅仅是失礼的事儿。
丹红瞥了眼李怀瑾,看似先退一步,诚恳地说道:“娘娘说笑了,臣女鄙陋,与尊者同室相处已是万幸,岂敢承如此恩泽,妄称兄长。”
太后闻言便有几分不悦。
她扫了眼正经危坐的李怀瑾,怏怏地挥了挥手:“也罢。”
李怀瑾这时笑道:“尝闻丹姑娘乃丹家后裔?”
丹红尚未开口,太后先瞥他一眼,睨着太子道:“哀家不管你们父子又在耍什么把戏,这丫头哀家喜欢得紧,绝不许你们拿她做筏子。”
李怀瑾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亲祖母噎了回去。
他故作委屈道:“阿婆这可真是冤枉孙儿了。”
“实则父皇前些日子听闻丹姑娘忠心为主、才德兼备、乐善好施的名声,又因旧案重启,觉得丹父当年实乃无辜受牵连,时常和孙儿提到此事,有为其父伸冤的打算。”
这番话太后听着高兴。
不过也提醒她另一件事:“哎呀,我都忘了,这丫头是泓琅从北州带回来的,你能不识得她?”
李怀瑾被戳穿依旧面不改色:“孙儿确实从泓琅所寄的信件中,得知丹姑娘虽家道中落,沦为奴仆,却赤忱忠心,依旧伴在方夫人母女左右。”
太后果然被他避重就轻的话糊弄过去。
只是她听李怀瑾提到陈清轮在信中提到丹红,又促狭道:“泓琅一向眼高于顶,竟也会在心中这样赞叹一位女郎吗?”
李怀瑾心中一跳。
深知这个年纪的长辈最喜欢点鸳鸯谱。
他立刻道:“也许泓琅确有私心。可惜他迟了一步,丹红姑娘已是心有所属。”
都回莫都几天了,更别提叶启泽正和叶家僵持着,丝毫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李怀瑾自然早早得知丹红已经答应了叶启泽的求娶。
当然,对于这件事,他除了陪兄弟喝一晚上酒、悄悄按下原本要发给王槊的私信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举动。
太后身处深宫,获知消息自然滞后些。
她初闻此事,立刻问:“那是谁家的儿郎?”
李怀瑾倒不喧宾夺主了,看向丹红。
丹红心里轻骂他一句,面上带着羞怯的笑,对太后道:“是今科状元,叶复川叶修撰。”
叶启泽其人,太后当然是知道的。
更是听说过对方去年因为一个顾家侍女和叶尚书闹掰的事情。
因百善孝为先,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影响颇大,当今圣上曾考虑过将叶启泽贬职外放,还是太后听闻来龙去脉后,觉得叶尚书此举枉为人父,拦住皇帝的这道旨令。
她这时甫一听闻叶启泽的名号,稍稍一愣。
——是在想这小子不是曾经“非卿不娶”过吗?怎么突然变心了。
随后她才意识到,那位“顾家侍女”,八成就是丹红。
太后立刻笑起来。
兜兜转转终于是破镜重圆,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老人家最喜欢这样团圆的戏码。
太后一点儿不觉得丹红是个搅得人家家宅不宁的祸水,反笑着拍拍丹红的肩膀,道一句:“好姑娘!”
闹得丹红佯装出来的羞都多了几分真切的不好意思。
太后调侃完丹红,又看向李怀瑾道:“既然你父皇觉得先帝判了桩冤假错案,那要如何补偿我这丫头?”
这话说的。
好似这二人才是祖孙俩。
李怀瑾啼笑皆非,正一正色道:“父皇欲设丹阳县,敕封丹姑娘为丹阳县主,以之为食邑。”
这可真是一份丰厚的补偿。
饶是太后都愣了一瞬。
本朝确有敕封功臣、世家之女为县主的先例。
但丹书达并无建树,丹家亦非大族,封丹红为县主,确实有点儿过分了。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后立刻板着脸道:“还说我冤枉你?你们爷俩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李怀瑾笑道:“丹姑娘乃方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又是丹玄远族亲,为人更是品行高洁,区区一个县主之位,恐还是辱没了她。”
太后听明白了。
方淮、丹耀卿,都是当年那桩大案中的重要人物,丹红串连其中,又声名远扬,这县主的封号,实则乃“千金买马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