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如其人,那时她想着,这一定是个倔强高傲的人,不好相处。
书中的诗很美,星月的来由,种子的梦想,分别的海,家乡的树......渐渐地,叫读诗的人也走进了诗人的梦里。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西斜,小路的尽头,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门前。
林夏从书里抬起头,迎着夕阳看向来人,下意识眯了眯眼。
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面孔俊秀,五官斯文,皮肤很白,衬得头发格外黑亮。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藏蓝色长裤,双手扶着自行车车把,单脚支地,腿很修长。
他没有出声询问,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几分茫然,几分犹豫。
“何川?”林夏问道。
他下意识应了一声。
“嗯。”
何川并没有被提前告知今日会有谁上门,他一大早就去了市区参加同学的升学宴。
面前陌生的小姑娘在毫不掩饰的打量自己,他也不动声色的审视对方。
少女一身雪白棉布连衣裙,泡泡袖,蕾丝边,坐在低矮的树桩上,裙摆下伸出瘦小纤细的两条腿,脚上的小白鞋同样一尘不染。从上到下,精致可爱得像个洋娃娃,一看就是从小被父母精心疼爱长大的孩子。
她左手拿着他的书,伸出右手指了指他:
“何川。”
而后又指了指自己:
“林夏。”
她浅浅笑了一下,眉眼弯弯,一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十九岁与十六岁的夏天,这是何川与林夏的初见。
诗集翻到这一页——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
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
林夏跟着何萍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格外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一排老式衣柜,墙上挂着一张世界地图,除此以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何萍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床单被罩,把床上旧的换下来。
“夏夏,你睡在这屋。”
林夏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这是......何川的房间?”
何萍没有回头,一边重新铺床一边说:“是啊,这是你何川小叔叔的房间,但你别担心,他睡书房,那里还有一张床。”
林夏一愣,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她知道何川是何萍和死去的前夫所生的孩子,可她明明按照父母的交代叫了何萍“萍姨”,她却还自顾自的让她管何川叫“叔叔”,这是什么辈分?太奇怪了。
于是她只好选择什么也不说。
好在何萍也没有在意,帮她整理好床铺后就离开了,临走时还贴心的告诉她:
“夏夏你先收拾吧,待会儿叫你吃饭,缺什么跟我说,别不好意思。”
何萍走后,林夏来到床边,试探着坐了下来,床单虽是新的,但应该被洗过,散发出干爽的肥皂淡香,只是这上面灰色的单调花纹在小姑娘的审美里实在不算好看。
林夏有点认床,陌生环境里很难睡着觉,她有预感,今晚一定会做噩梦。
.
望春市每天有两班去省城的火车,早一班,晚一班,小林场与火车站南辕北辙,没来及吃晚饭,林学东就要赶去火车站了。
他临走前把女儿单独叫到身边,嘱咐她:
“夏夏乖乖听爷爷话,爸爸过几天就接你回去。”
林夏点了点头:
“爸你哄哄妈妈,妈刀子嘴豆腐心,你多说两句软化,妈妈就跟你回来了。”
林学东和赵倩怡经常吵架,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林夏早就习惯了。说吵架也不准确,每次其实都是赵倩怡单方面发脾气,林学东一声不吭听着,赵倩怡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两三天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但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倩怡气得直接跑到了省城朋友家,一周了还没回来。
赵倩怡是小学音乐老师,一放暑假她就走了,连中考成绩出来时都是林夏打电话告诉妈妈的。林学东在区里某单位上班,现在要请假外出,林夏自然没人管没人顾,只能被送到了爷爷家。
林学东摸了摸林夏的头,眼睛里闪过笑意:
“人小鬼大!”
然后他从兜里拿出钱包,抽出了一百元递给林夏:
“拿着,想吃什么自己买,别乱花钱,别和爷爷闹脾气,知不知道?”
林夏双眼一亮,欢欢喜喜的接过来,赵倩怡对她管的严,不准她乱买零食,所以她除了过年压岁钱外很少能得到零花钱,更别说是这么一笔“巨款”了。
可她很快又把钱退了回去:
“这张太新了,我要一张旧的。”
林学东奇怪:“你不是说过每次都要给你新钱吗?这是爸爸特意去换的。”
林夏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那是压岁钱,我要攒起来的,这是零花钱,太新了我舍不得花。”
林学东无奈,但还是纵容了女儿,从钱包里换了张旧钱:
“这回行了吧?”
“谢谢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