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兹挥挥警棍,庄园每个探头的人背后都出现了沙影。
一直在三楼医疗室修养的克希拉,是唯一一个背后空荡荡的人。
“怎么会这样,克希拉女士只是「疗愈者」中的见习魔法师!”
哨兵长掏出通讯器,建筑内的脚步更加嘈杂。
当卢西卡气喘吁吁推开医疗室的门,却见克希拉独自一人站在窗台上。
方便检查的产袍在夏风吹拂下猎猎作响,如同一面旗帜。
克希拉扶着向外打开的窗棂,嘴角漾起奇异的笑容:“我做到了!
《圣典》说只要我做到,就能成为大奥术师。
卢西卡女士,你瞧,我的孩子厄洛斯,真的消失了!”
许许多多人站在门口,不解地望向近乎癫狂的克希拉。
“你们真是蠢啊,就跟《圣典》中说的一样,‘绝大部分女人都是蠢货’!
哈哈哈哈……呃咳咳咳……”
她轻抚胸口吞下口水,佝偻上半身指向那棵茂密的共生树,“你们忘了,共生树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忽而又指向门口,“卢西卡,都是你!原本我看中的那人是你,你死了,后面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大口喘气,风将衣袍紧紧裹在她的身上。
卢西卡目光一沉,女人的身体在不正常地消瘦。
昨夜刚生产,此刻小腹却向内凹陷,就像腹中的所有器官都消失了。
而盆骨宽得出奇,整个人无限向两侧延伸,就像……一幅平面图。
“你的孩子在哪里?”布雷兹举起警棍冷声问道,左手按在腰侧。
那里有一把从业至今都没用过的左轮手枪。
“祂?哈哈哈,在我的肚子里,在我的心里,你们永远别想抓住祂,永远别想!
我是个合格的母亲,会一直一直保护祂,直到永恒。”
“嗞——”
趴在外墙的哨兵把针剂扎进克希拉颈侧。
她瘫软下去,同时墙壁外延伸出的机械翅膀稳稳拖住她。
合眼前,她冲卢西卡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尘民的牺牲能换回两个人的生命,你愿意吗?
无论你愿不愿意,我是不会死的。
皮提亚,我不会死,共生树已为我换命。
可惜,你太孱弱,给你机会也没从我的梦境中窥探到……”
伫立在仲黎城中央广场的钟楼敲响了七下。
齿轮转动,金翅乌鸦从钟摆上端滑出,仰天叫了七声。
太阳早已落下地平线,天色像稀释的紫色颜料,阴霾笼罩了整片戈娅大陆。
卢西卡坐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盯着远方草地发神。
赫菲斯托斯庄园高大宏伟,主楼向两边延伸,北翼是珍藏馆、音乐室和藏书室等功能区;
南翼是服务区、医疗室和实验室。
她的房间在主楼七楼,由上往下分别是卧室区、书房区、会客厅和饭堂。
副楼曾是庄园自带的教堂,如今改为育儿堂。
四百年前这栋建筑露出地面,人类就决定要它发挥最大的价值——
切除所有华而不实的功能,毫无保留向外开放。
如今占地3200英亩的私人土地,全部用来建造学校、机械厂和停机坪。
卢西卡的目光正落在那片停机坪上,橘红色的暮光正一点点消散,草地由金黄转为暗绿。
一阵穿堂风吹过她的发梢,带起少许几根红色头发。
“吃点东西。”皮提亚走进来,把托盘放到书桌上,推开单人沙发的垫子侧身坐下。
“皮提亚,有人试图分裂戈娅大陆吗?”
“那她们一定会失望。”
“可我觉得很不安,最近寻梦者们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么?”
“卢西卡,不会魔法不是你的错,不要把对这件事的无力,叠加在宏大叙事上。
没有人能够分裂戈娅,没有人能伤害尘民。
哨兵们已经布好防控,只要厄洛斯出现,必然无法逃出生天。”
皮提亚眼神温和下来,“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姑娘,戈娅大陆最勇猛的战士。
不要因为敌人的无能狂怒而自卑。”
“我只是……只是愤怒,戈娅大陆还不够好吗?为什么有人想破坏它,凭什么破坏它!”
“总有一些物种喜欢破坏美好,因为它们没有承接美好的能力。”
卢西卡拿起面包火腿大嚼特嚼:“尘民又怎样,尘民就该死吗?
我一拳能轰开石门,能在水下闭气三分钟,哪里不如别人。”
“这就对了,你们没有任何地方比别人差。
赫卡特92岁身强体健,而你,高大威猛,迅捷如虎。
某些言论,正是希望听者有意,通过对比和不公平竞争打压某一方。
最好那一方再也无法提起勇气,最好永远安分,成为自己的虜隶。
可是,天秤两边的砝码是不对等的。
尘民和魔法师应该比较双方的体魄和智慧,
就像不能拿我们跟长寿种的生命作对比,然后说我们死得早,所以弱小,所以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