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几句话,外婆已经没什么力气,声若蚊蝇,内容也断断续续的。商筠止想让她别再说话,她却异常坚持,他只好倾身靠到外婆耳边,试图辨清内容。
终于在几分钟后,明白了外婆的话:“外婆只有一个遗憾,没能看到你的另一半。”
商筠止眸光深沉,看向外婆时,带着笑意:“您已经看到了。”
“你们……不是……分手了?”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外婆反应了很久,总算明白过来,无奈地笑了笑:“你真像你外公。”
外婆把想说的话说完,便不再开口。商筠止坐在床边,轻轻揉捏脚底,在平缓的动作下,外婆渐渐入眠。
当天夜里,外婆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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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漾连续三天没有收到商筠止的回复,不免有些担忧。她隐约感觉到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不敢确定。思来想去,她尝试着联络吴央,从吴央口中得知商筠止的外婆离世的消息。
他这几天忙着给外婆办理后事。
归漾听到消息,怔了很久,脑海中不断闪现跟商筠止外婆见面的场景。那是个富有学识,十分有涵养的女性,是一名杰出的律师。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从外婆身上感受到亲切和温暖,她时常回忆那天的场景,见面前的忐忑不安,见面时的舒适自在。
她不由得悲伤起来。
只见过一面的她,都这么难受,更何况是与外婆朝夕相处的商筠止。
她点开两人的对话框,打了一段文字,反复看了几遍,犹豫很久,最终没有发出去。
归漾从吴央那里知道了葬礼的时间,在此之前回了趟家。
杨舒在书房看书,对她突然回家,疑惑不解,她只说回来看看,母女俩在书房大眼瞪小眼。
归漾跟杨舒聊了会儿天,话题转了几道弯,终于拐到商筠止身上:“听说老人去世了。”
“是吗?”杨舒诧异道。
“你们去参加葬礼吗?”
杨舒想了想,摇摇头:“除了你们相亲这事,我们家跟陈老师没有任何私交。”
归廷风和杨舒人际关系简单,他们只喜欢二人世界,不愿意过多社交。人情往来只针对熟悉的亲朋好友,对于不熟的同事,素来不会私下走动。
归漾早就想到了,并没有多失望。
“你跟商筠止关系好吗?”
“还行吧。”
杨舒问完这句话,便不再多问。归漾没心情吃饭,跟杨舒聊了几句,便驱车回家。
商筠止没有跟归漾说外婆的事情,她不好多问,每天照例按照之前的习惯,发送小咪的情况。
两天后的凌晨三点,她收到了商筠止的消息,还是那句:【好的。】
不知为何,归漾看到这两个字,有些鼻酸,行动比理智迅速,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拨通商筠止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商筠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沙哑,带着浓郁的疲倦以及压抑不住的哀伤。
“漾漾,出什么事了?”
归漾摇摇头,想到商筠止根本看不到,才说道:“没事。”
“商筠止,你还好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分钟,商筠止嗓音暗哑:“外婆走了。”
“我听说了。”
归漾抱着小咪,坐在沙发上,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暗的环境,滋生出不可名状的细碎情绪:“不要压抑情绪,难过就哭出来,说出来。我现在不困……小咪也在旁边。”
“我没事。”
“你现在在哪里?”
归漾抱着小咪来到阳台,隔壁阳台一片黑暗,她听到商筠止的回复:“外婆家。”
这个晚上,他们通话了一个多小时,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沉默。商筠止是内敛的人,心底里有十分的情绪,表面上只表现出两三分。
除非他真的支撑不住,不然,绝不会表现出过多的悲伤。
因为商筠止外婆的离世,归漾也有点提不起精神。前段时间在酒吧认识的小奶狗,相处起来还不错,是个情绪稳定的游戏搭子。
这两天,小奶狗频繁约她吃饭,她多次拒绝,最后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勉强答应。
餐厅恰好在小区附近的商场,吃完饭,小奶狗把她送到楼下。
归漾乘电梯上楼,出电梯的瞬间,便看到商筠止出现在眼前。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倚着墙壁站立。听到电梯到达的响声,抬眸看向电梯门。
四目相对。
归漾的目光在商筠止身上逡巡。他比上次见面更加清瘦,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她快步走到商筠止面前,张口想说话,下一秒就被拥入怀里。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周身围绕着无法掩饰的悲伤。
商筠止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很久没有说话。
她感受到湿润在脖颈上流淌,心脏倏地揪紧,垂在身侧的手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再度感受到湿润时,她抬起双手,想要回抱他。刚触到衣服外套,电梯响起叮的一声。
小奶狗从电梯走出来。
看到这一幕,直接顿在原地。
商筠止身体瞬间僵住,约莫十几秒后,紧抱归漾的手,松了几分力道,脸抬起来,眼眶通红,长睫濡湿。
余光扫了眼小奶狗。
他松开归漾,往后退了半步:“抱歉,我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