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说着温言话语,眼睛却盯在她脸上,露出狂热痴迷的神色。
令仪将簪子抵的更深,“我不是你什么亡妻,你不放我走,我就死在这里!”
祭酒看着她金簪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滴顺着白玉般的脖颈流进衣衫,滑向沟壑,腹中愈发燥热,眼神已是难以掩饰的下流。
舔着唇道:“夫人莫不是还想着你那今生的丈夫?可他无用,护不住你,不过一废物罢了!跟了我,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我会让你欲死......”
“死”字还未说完,一支羽箭正中他喉咙,他双目睁大,喉咙发出“嗬嗬”的气声,脚步向前,双手往前抓,令仪忙往后撤,他只走了几步,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令仪抬起泪眼,看到秦烈策马而来,刚取一人性命,又取出三支箭搭在长弓之上,指松弦动,三个距离令仪最近的白莲花教众立时喉咙中箭倒地身亡。
如此箭法,剩下那些人不敢动弹,僵立原地。
秦烈已行至近处,又是一手搭三箭,冷声道:“还不滚?”
跟在祭酒身边的这些教众,终日跟着他吃喝玩乐,远不如那些百姓虔诚,如闻大赦立即做鸟兽状四散而逃。
秦烈并未下马,弯腰伸手一拉,令仪便如一片蝶落入他怀中,轻的不可思议。
他一夹马腹,掉头疾驰而去。
待他们回去,秦洪已带人扎好了帐篷,黄州如此,驿站已不可靠。
秦烈还未停马,赵嬷嬷等人哭着叫着“公主”迎上前来,秦烈欲将令仪交给她们照顾,她却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放开。
甄氏见公主俏脸煞白,浑身颤抖,鬓发凌乱,衣衫沾血,忍不住道:“三弟,公主受此惊吓,需得你好好安抚,旁人只怕不行。”
秦烈顿了顿,方无奈将令仪一把抱起,迈步进了帐篷。
秦洪不解,问甄氏:“二嫂,你为何要帮那公主讲话,你明知道......”
“是你不明白。”甄氏打断他:“你尚未婚配,不明白没有一个男人,会让自己女人陷入那种境地,更何况是你三哥这样的人。你再阻拦,只会令他更为愧疚。”
秦洪急道:“我便是不喜欢她,也并非故意将她扔下!”
“我知道。”甄氏叹息:“可你扪心自问,若今日换成我,或是秦家任何一个女眷,你还会如此行事?”
秦洪无言以对。
若今日不是小公主,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秦家女眷,他当时纵然为了保护二嫂将她暂时舍弃,但是待到二嫂安全,自己一定会拼死再将人抢回来,绝不会置之不理。
因着这个觉悟,秦洪闷闷不乐,连亲卫生火熬的肉粥也吃不下,叼着草根靠着树,眼睛一直盯着秦烈的帐篷。
从始至终,除了赵嬷嬷送进去过热水和伤药,帐篷再无人进出。
秦洪又等了许久,终于等不及,吐掉草根,端了一碗粥大踏步走了过去。
秦洪向来随便惯了,便是秦烈的军营,也不需通传,可这次一进帐篷,他便觉得自己不该来。
其实帐篷里也没什么,只有秦烈抱着公主静静坐在榻上。
说是抱着,两人衣衫齐整,公主柔顺靠在秦烈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一张脸埋在他胸前,只露出一截雪白脖子和半边耳朵,秦烈低头与她说着什么,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一看便是在安慰,半点谈不上香艳逾矩。
秦洪曾被几个兵油子坑骗,将他带进暗娼所,里面的姑娘穿的衣不蔽体地唱曲,全场媚眼乱飞,最后更是直接坐在男人大腿上挺着胸往男人嘴边送。
与那些比起来,这明明算不得什么,可秦洪偏觉得浑身不自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恰好秦烈抬眼看他:“放下吧。”
秦洪如逢大赦,放下碗筷,火烧屁股一样离开了帐篷。
令仪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却没看到人影,眼中浮现迷惑。
秦烈解释道:“晚饭没有出去,秦洪来给你送些吃的。”
令仪轻轻摇头:“我没什么胃口。”又担忧地问:“他那时让我松手,我不肯松,又劳你回去救我,他......会不会生我的气?”
她鬓发凌乱,满脸泪痕,被泪洗过的眼睛犹有惊惶无措。
换做旁人,该是极为狼狈的模样,于她,却如芙蓉沾露新荷经雨,有另一种美。
这便是嘉禾帝养在深宫的公主。
嘉禾帝做皇子时便以美姿容著称,能入他眼的美人无不千娇百媚,所诞公主皇子尽皆容貌昳丽风仪出众。
这样不谙世事的公主,不知道什么是“树草尽,人相食。”
却也同样不知道,自己曾被人抛下,还担心给那人带来麻烦。
秦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后方欲起身将粥端过来,她却受惊一般紧紧抱着他,不肯让他离开。
见她又害怕的眼泪一滴滴滑落,秦烈帮她抹去泪水,轻叹:“怎么这么多眼泪?”
这般娇小的身子,眼泪不要钱的流,回来一路上,他的前襟已然湿透,刚刚好不容易止住,这会儿说来又来了。
令仪不说话,只拿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其中全然的依赖,便是再心如钢铁的男人也要化作绕指柔,立时沉溺在她的眼波中。
秦烈却别开眼,自腰间取下一柄短刀,交到她手上。
令仪不肯接,他便拉着她的手,握住刀柄自将短刀拔出。
明明刀鞘刀柄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只是普通木头,可刀刃却冷如秋霜,寒光四溢,一看便知极为锋利。
秦烈问:“你可知,我用这把刀杀过多少人?”
令仪眼前又浮现那祭酒喉咙被贯穿后倒地的样子,距离她那么近,不过几步远,甚至倒下时,手正好擦过她的裙摆,落在她的鞋上。
她瑟缩着,想要将手收回。
秦烈却不肯,将她的手按在刀柄上,继续说道:“不多,只二十七人。”
比起战场上动辄上百人,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战场上用长枪、弓箭或是长戟,用不到这般短刃。
这般少,还是吓到了怀里的人,她抖的更厉害,眼见着又要哭。
秦烈盯着她道:“可这二十七人中,无一不是该死之人,或鱼肉乡里,或为害一方。”
还有些背主求荣暗箭伤人之辈,这些不需与她说。
将短刀放到她手里,他问:“你说,像今日那些人,他们该不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