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风柏将人带到二楼的阁间里，粗着的嗓音里尽是不理解：“不喜欢这样，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
手腕还被钳制着，叶行舟琢磨着他的话，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句：“你……心疼了？”
“回答我。”
男人看着凶得很，眉头皱着，眼神也都恶狠狠。
叶行舟突然泄了气，小声回答：“我见你，总要有借口的。”
“真就这么喜欢？就因为我们见的第一面？”
因为那个你想象中很好的我？
辛苦迁就了这么久，还被喜欢的人质疑这份感情的真实性，叶行舟也有些恼了，他冷着脸说道：“那喜欢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你要是觉得我烦，觉得这种感情恶心，你现在说出来，我以后绝不打扰。”
心脏骤然刺痛了下，杜风柏心烦意乱起来。
他松开钳制着青年的手，却又向前逼近了一步，黑沉沉的目光里满是复杂：“以后见我不需要借口。”
叶行舟抬眸：“你什么意思？”
强硬的语气软了下来，杜风柏额头抵上额头：“意思就是，我见不得你强迫自己。”
“叶行舟，我们恋爱吧。”
“把你的赤忱热烈全部用到我身上，不要浪费在与他们虚与委蛇中。”
男人咬上青年的唇瓣，在他懵逼的视线里低声呢喃。
“舟舟，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杜风柏的“投降”太过猝不及防，叶行舟就跟在梦里似的：“你……”
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
“得偿所愿不高兴么？”
男人眼中的侵略性太明显，叶行舟磕巴了下：“高兴，可你……”
杜风柏低眸又亲了下：“你太乖了，本不想图谋你的。”
“叶行舟，我难得生出放人一马的心思，你不抓紧时间离得远远的，还这么努力的想要留在我身边。”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叶行舟更呆了，杜风柏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实在是难以招架，他唇瓣微微张开，半天嗫嚅出一句：“这里不是你的酒馆吗？”
杜风柏轻笑一声，弯眸牵住青年的指节：“再给你次机会。”
他不紧不慢地打开暗门，将人带到地下。
夸张。
下午这会还没什么人。
但光看装设就知道不是个好地方。
“舟舟，我身份不干净的，黑石湾听说过吗？”见青年点头，杜风柏才继续说道，“那你应该知道，虽说老爷子薄情寡性，但儿子却实在不少。”
“所以……”
“所以你怕不怕？”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叶行舟深吸一口气：“不怕。”
“愿意施以援手的人不会是穷凶极恶之徒，赛场明媚的你也不该困于身份的阴影之下。”
“杜风柏，我看人眼光很好的。”
点漆似的眼就那么直直盯着青年，杜风柏从兜里摸出支烟咬上，半秒后又取到掌心，他垂眼无奈：“舟舟，下次不要这么莽了，会受伤的。”
叶行舟弯眸不语，只伸手与他十指交缠。
染着笑意的清润面容叫人挪不开眼。
杜风柏抬手扣住青年的后脑，控制不住地将他揽进怀里。
他的。
就算短暂，就算留不住。
也是属于过他的。
叶行舟顺从地埋进他的胸膛，起先不知道他干的生计这么危险，现如今知道了，他绝不会还认为夜蚀酒馆是个太平地方。
那么数月以来，他在这里的安稳无恙，就是他最大诚意的证明吧。
没有挑事者的冒犯，没有取闹者的灌酒，甚至连爱慕者的搭讪也没有。
侍者的尊敬，友客的分寸。
那些未曾言语地静默纵容，该是杜风柏无声的爱意吧。
-
他们也曾有过一段非常恩爱的时光。
但终究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叶行舟第一次陷入枪林弹雨时，无措却强撑的模样刺痛了杜风柏的眼，又或许是他血色炸开时，叶行舟惴惴不安的担心，叫他明白了他的无能。
总之，纵然千般不愿，万般不舍，还是汇聚成了一句。
“舟舟，我们怎么就认真了呢？”
他保不住他，杜风柏清晰地认知到。
所以，还是退回永无交集吧。
好歹，只要活着，就有念想。
直到——
说尽了伤人之言。
“叶行舟，别特么一厢情愿地作践自己。”
“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玩玩而已。”
“别较真。”
可叶行舟不相信，至少不完全相信。
杜风柏有时都疑惑，你说叶行舟这么温柔一人，怎么就这么倔呢？
无数次赶跑，无数次归来。
哦，其实不是无数次的呀。
毕竟生命总有尽头。
“姐姐，我能感受到他是爱我的，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推开我啊。”
“我知道他的危险，可我真的不介意的啊。”
原本生机盎然的眼眸里如今浸满悲伤，叶行舟小小声地问道。
“姐姐，我要放手吗？”
叶韵心疼自家弟弟的遭遇，但还是忍着脾气询问他的意见：“你想放手吗？”
“不想，我想去找他。”湿漉漉的小狗眼里全是执拗。
叶韵叹了口气：“那就去吧，没关系的。”
“姐姐不是说过吗，遵循内心就好。”
“你的任何决定，姐姐都支持你。”
-
不该去的，不该去的。
他几乎害死了他。
幸福美满的人生阅历不足以让叶行舟应对黑石湾尔虞我诈的争斗。
他悄无声息地回到港湾，却成了杜风柏逼到绝境的敌人，孤注一掷的翻盘希望。
他落入敌手成了筹码。
他后悔了。
该拉住他的。
叶行舟失神地想，他怎么可以这么蠢。
爱情在性命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从前杜风柏护住他时，他怎么就不能从中窥到，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背后的严峻。
他怎么就被情感冲昏了头脑。
他才该受到惩罚，而不是他的爱人。
可上天残忍，不会听取大部分人的心中所愿。
于是，日日祈祷的叶行舟亲眼看见，战无不胜的柏爷因为自己，受人磋磨，傲骨折断。
那时那刻，他宁可杜风柏不爱自己，也不愿他现在这样如同烂布一般，被人踹掷在地。
他的爱，原来是他的催命符吗？
最后一根稻草压下，叶行舟的精神终于崩塌。
或许，那句不可以的开场，就已经注定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