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半坐起身,粗糙的双手握了握她的,笑着安抚她,“放心吧,祖母无事了。”
她在孙女的发间摸了摸,笑得慈爱温柔,“劳了咱们知微担心了。”
虞惊鸿心中一动,冷硬如冰的心口好像化出来一片雪水,整个人心脏微微一麻,此刻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担忧祖母身体是否康健的孙女,眼里涌动着一层水雾,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她忍不住用脸贴了贴祖母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祖母,你可吓坏知微了。”
“祖母没事,我还等着见咱们知微出嫁呢!”沈老太太笑得慈和,一面打趣着孙女,“都多大人了?还爱哭鼻子?”
虞惊鸿有些恍惚,伸出手在脸上摸过,才发觉自己的双颊湿润,确实一片泪痕,她扭头避开沈老太太的视线,羞恼地说道,“知微还不是担心祖母?祖母不许笑话我。”
“好好好,我不笑话你,不管知微多大,都是祖母心中的珍宝,任何时候都可以在祖母面前撒娇。”
“嗯。”虞惊鸿难掩哽咽,重重地点头应下。
“今日这桩婚事,知微是不是不满意?”沈老太太又提起来先前的事情。她之所以断了话头说下次再议,一面是丢了颜面不好叫外人看见,另一面也是觉察出孙女面上羞涩,心里并不喜欢。
虞惊鸿微微一愣,看向沈老太太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都眼睛心中发颤。
她偏头避开不敢再瞧,“祖母说什么呢?我并没有不愿意啊。”
沈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心思我还能瞧不出来?知微,你的婚事,祖母只希望是你自个儿愿意,否则,管他是皇亲国戚,还是富绅豪门,我都不许。在祖母这里,咱们知微永远都可以做自己。”
虞惊鸿眼眶微热,一滴泪悄无声息地在空中坠落,直直地跌在她手背,烫的她的手微微一动,她声音打颤,“好,知微谢过祖母。”
她依偎在沈老太太怀中,满是依恋地依靠着,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
打松寿院回去的路上,虞惊鸿已经没有了方才软弱的样子,整个人又恢复成了淡然自若,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
“邓胥阳那头可有消息?”她面无表情地问着一边的桃李。
桃李跟在一旁,先前便有着小厮探消息报信回来,那会儿虞惊鸿正忙着同刘婉柔周旋,是桃李悄悄去问了。跟在虞惊鸿身边,她做事也愈发持重了些。
“姑娘安心,一切都妥当着。”桃李轻声回答着,自从姑娘落水救起之后便一改从前的软弱。或许也不对,其实姑娘是懂的了利用软弱,做事有条理,无一事不成的,她跟着学了许多,越发敬重起她家姑娘来。“邓胥阳那小子人虽木了些,做事却利索。晌午已经带着一伙人闹了起来,他还同几个守卫军打在一处,将事情闹得颇大。碰巧那时吏部尚书家眷从外头礼佛回来,他行事聪明,特意将人闹到了那头面前,惊扰了吏部尚书府中的车架,这事情算是闹大了。”
虞惊鸿听着心中一边思量着,要叫上头重视忻州受灾一事,第一件事情就是得揭开这桩遮羞布。只要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上京人尽皆知,上面的官员才不好闭目塞听继续做那高堂上的泥菩萨。
她冷冷一笑,这吏部尚书就是她要走的第一步棋。
先前她便同守城门的陈浩轩打好招呼,早早就探出了吏部尚书的母亲极为信重佛祖,每每月中便要去寺中礼佛数日。旁的事情或许不能叫这吏部尚书掺一脚,但是他家母亲受了难,他总不好继续做个缩头乌龟,依旧不理会这赈灾一事。
“这桩事情他做的好,如今他怎样了?”虞惊鸿复又问道。
“他现下已经叫巡城的金吾卫拿下了,正压在了大理寺大牢里头了。”桃李连忙搭话,“车架里头的是吏部尚书的母亲,说是惊了车架,那老夫人当时便昏了过去。吏部尚书哪里肯罢休,估计很快便要审他呢!”
“可打点好了?”
“姑娘放心吧,一早就打点好了,那小子在里头不会有事的,不过就是得受些皮肉之苦。”
“嗯。”虞惊鸿点头,“那可以开始第二步棋了,礼部尚书家的拜贴可送去了?”
“已经送去了,那尚书府家的嫡女倒是好说话,答应了后日应约呢。”
“之前吩咐的消息可传出去了?”
“早就办好了,姑娘尽可放心。昨个儿便寻了几个穿街走巷的孩童到处贴了画像,今日金吾卫巡城正在寻呢,亏的那些孩子腿脚快,倒是不曾被逮住。”桃李说到此处乐了些,想到他们一群人在大街小巷逮那些小崽子,却不如他们了解路线,便不由得叹她家姑娘好计策。
“既然如此,便就等君入瓮了。”虞惊鸿轻轻一笑,一副自在从容,运筹帷幄的样子,烁目的日光撒在她身上,只觉得耀眼的厉害,叫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