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他彷徨的像个孩子,脸上没有了方才的阴狠暴戾,唯有悲伤像是经年不曾融化的霜雪将他牢牢罩住,他轻柔地往上探了探,甚至没有从地上爬起来,便直接抱住了身前人的大腿。
“你为什么不来见我?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他近乎哽咽,喉咙似乎被哽住一般,艰难地说着,“阿娘,对不起,对不起……”
虞惊鸿低头看着他,没有怜悯,也没有憎恨,前世他背刺她时,她确实恼恨过,不解过,甚至于恨。可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却并不觉得释然,也不觉得快意。
她只是很疑惑,为何人心如此贪婪,永不会满足。她也想其实这么些年他一直很痛苦,一直在执念,执念一个回不来的人,执念一场虚幻的空梦。
“玄儿。”
萧执玄茫然地愣住,没想到她会出声回应,他兴奋的像个孩子,要到了心爱的糖果,便恨不能将这份快乐宣扬的整个世界都知道。
“阿娘,你还会理我,你是不是原谅我了?”他欣喜的说道,殷切地向上看着,尽管不曾睁开过眼睛。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虞惊鸿轻轻叹息,终究没忍心苛责他什么,只是低声地问着。
“阿娘,我后悔了,我不要皇位了,你回来好不好?”萧执玄却突然哀伤地说道,嘴中反反复复地忏悔,不断地说着自己的难过。
“皇位不好吗?为何不要了?”虞惊鸿轻飘飘地说着,却好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让他瘫倒在地痛哭起来。
蜿蜒的泪痕漫过他全脸,殷红的枫色染过眼尾,看起来是那样的可怜。
“我不想要什么皇位,我只想要你看看我。可是……”他彷徨地反问,是偏执的疯狂一直横亘于心尖,哪怕十数年也不曾忘怀,甚至一点点在心头扎了跟,错综复杂的乱根将心脏裹缠,几乎快要窒息,“可是阿娘,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那么好,什么人都可以占据你的关注,可我呢?我有什么?阿娘,我是不是也像那些猫猫狗狗一样,随手便可以被你丢弃?”
虞惊鸿微微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许久才意识到他口中的猫猫狗狗是什么。
深宫寂寥,先帝虽然中庸无能,却并未放弃朝事。而她纵使受宠,却也不能常常得到陪伴。
那时她觉得寂寞,便在身边养了几只猫猫狗狗,本意是为着打发时间,后来得了萧执玄养在膝下,平淡的日子除却勾心斗角,倒确实多了许多乐趣。她的注意更多都放在了萧执玄身上,对着那些猫狗不似从前那般宠爱。
那会儿她逗猫狗时,萧执玄小小一个总在身边呆着不走,直直地看着,她还以为他是喜欢那些宠物。直到某次有只小猫划伤了萧执玄的脸,她那时害怕那些宠物会伤到他,便将他们遣送了出去。
后来萧执玄问起,她害怕他伤心,便随口说了句不喜欢了,那时他失落了很久,整日茶饭不思的,她也只以为他是不舍得那些猫狗,还安慰了他一阵子。后来他自个儿好了,她便以为这事过去了,甚至慢慢忘了这件事情,却未曾想到那会儿的萧执玄只不过是害怕自己同那些猫狗一样有朝一日被丢弃。
她心中恼恨,既恨他不告诉自己,又恨自己心大从未注意到他这般想法。
“你为何这般轻贱自己?”为何这般同猫狗作比?虞惊鸿咽下未说完的话,心中烦闷不已。
“阿娘,我不也是你捡来的吗?”萧执玄仰着头,长睫震颤如蝶翼停留,刀削般的骨线凌厉,微微泛红的眼角,还有不断颤抖张合的嘴唇,都看得她难受,“阿娘不还是一样将我随便丢弃?”
虞惊鸿看他一副可凉惶恐的样子就来气,分明是他前世害她身死,如今反倒像个受害者一般冲着她摇尾巴求补偿,控诉她待他不好。
“你倒是有理了?”虞惊鸿冷笑,心中的憋闷恨不能全然吐出来,“你忘了你如何在大殿上指认我的罪行?你忘了你是怎么伙同着淑贵妃要我性命?你忘了是如何喂我喝下毒酒?”
“我不是……”他话说到一半,却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停住了,“对不起……”
他不再争辩,垂着头就跟做错事情的小狗一般。
虞惊鸿冷笑着看着他,却见地面落下两滴水珠,很快他垂头那块地方便落起来小雨,接连不断跟断线的珠子似的。
虞惊鸿有些无语,见他果真哭个不停,肩膀不断地抖动着,嘴里低声呢喃着:“对不起……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