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丛隐隐猜到什么,但是没问出来,按照梁矜言所说给师傅打了电话。
近半小时后,他感觉到车速下降,往车窗外瞧去。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高楼大厦,构成了晋市最寸土寸金的一片区域。就在这片区域中,车顺着林荫大道拐了几个弯,进入了一片别墅区。
郁丛听说过这里,看起来是梁矜言的又一个住处。
他回头问:“您平时住这儿?”
“嗯,离公司近一些。”梁矜言为他解释,“这里也有一间花房,但基本上处于空置状态。”
郁丛完全没预料到梁矜言也种花,但一瞬间想到这人微信头像中,那盆奄奄一息的多肉,突然就串联在了一起。
他斟酌着问:“那盆多肉……您养的?”
“对。”
“还健在吗?”
郁丛问出这句话之后,梁矜言沉默片刻,移开视线淡然答道:“上个月不幸罹难。”
他干笑两声,心中为那盆多肉默哀。
安息吧,下辈子一定别落入梁矜言的魔爪。
梁矜言转移话题:“花房你可以随便用,温控系统明天会来人检修,待会儿先吃饭还是先安置花草?”
说起养花,郁丛满眼都是信心和干劲。
“吃什么饭啊,先把活干完再说。”
车停下,郁丛顾不上副驾的颜逢君,下车后赶紧让梁矜言带自己直奔木屋,一眼也没看别的。
推开门后,放眼看去,情况比自己预想得复杂。
屋子情况倒是挺好的,七八十平的地方,保留着森林小屋的原始风貌,但打扫得一尘不染。设施也齐全,连足量的土和放花的架子都是现成的,安置得十分有秩序,看得出主人原本是要一展宏图的。
花房甚至还划分了区域,靠窗的地方做成了休闲区,摆放着一套精致的桌椅。
然而,万事俱备的花房里,只摆放着零星几盆花草……的尸体。
有些已经枯萎,有些还命悬一线,但救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了。郁丛养花经验如此丰富,也认真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些花的品种,都不是什么难伺候的娇气花草。
梁矜言怎么做到的全灭的?
也是奇人一个,爱做饭但做的都是黑暗料理,爱种花却是植物杀手。
可能天赋都点在做生意上了吧。
郁丛心中平衡了一些。
他缓缓回头,看向身后一脸从容的男人:“您……没什么想说的吗?”
梁矜言反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郁丛想说,但郁丛不敢说,挤出个笑容道:“我先去搬东西了。”
当即就拿出手机给搬家师傅打电话,一边沟通方位,一边逃跑似的往外走。
完全把在场另外两个人抛诸脑后。
两人站在石子小路上,不远处的别墅灯火通明。
颜逢君面对着光,被勾勒出瘦高的身材和压抑的气质。然而即使他再出众,在对面西装男人的对比之下,也显得青涩幼稚。
梁矜言背着光,脸隐在暗处。
今天郁丛竟然和颜逢君和平共处,还带人回了一趟郁家。很奇怪,但是有迹可循。
以往每次找他求助的时候,郁丛都会被颜逢君或向野其中的一个逼得逃命。
梁矜言今天久违地带了一枚戒指,简单的素圈套在食指上,仿佛给他的手上了一道枷锁。
他缓缓拨动戒指,转了一圈之后停下。
随后寒暄一般开口道:“令尊身体如何?”
颜逢君正在思索男人的身份,一副长辈的做派,却又不是郁丛的亲哥,那会是谁?猛地被提问,他神态如常,只是身体有些紧绷,显然在戒备。
“家父身体硬朗,多谢关心。”
颜为良今年已经六十七了,得了高血压,一急就容易犯病。更别说前几天颜逢君惹事,直接把老爷子气得卧床了一天。
膝下四个孩子,除了颜逢君无不嘘寒问暖,各显神通。实则都死盯着家产,提防着彼此动作。
而且外面两个情人也没闲着,都在一天内纷纷现身,生怕老爷子一命呜呼,没留下东西。
颜逢君是唯一无所谓的人,他只记挂着郁丛是否还讨厌自己。
梁矜言又随意问:“这次帮郁丛搬东西的人只有你吗?那个体育生怎么不来,他更适合当劳力。”
颜逢君表情一滞。
体育生?那个向野吗?
梁矜言后知后觉一般“啊”了一声:“忘了,不该在你面前提及另一个人的,你们算是情敌吧?”
他笑了笑,状似好奇问道:“郁丛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吗?”
颜逢君一怔:“他……人很好。”
回答完,还是惦记着刚才在郁家的所见所闻,顺势问道:“郁丛在其他地方不受欢迎吗?”
梁矜言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抬眼望向郁丛消失的方向。
那里隐隐传来语调上扬的说话声,很有感染力。他凝神静听片刻,听见郁丛跟师傅套近乎,又喊着“我来我来”。
梁矜言收回注意力。
他才真正认识郁丛没几天,完全算不上了解,甚至可能不如对面的年轻人。但他偏偏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伪装,姿态放松,就好像真的跟郁丛生活了许多年一般。
梁矜言坦然答道:“你也见识过程竞对他的态度了,郁丛的性格在汲汲营营的圈子里容易吃亏。你想挤进来,但他早就往外走了。”
颜逢君的脸色愈发难看,低垂着眸一言不发,倒又有点酒吧走廊上缠着人不放的阴暗样子了。
梁矜言最后补充了一句:“或许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同学,胜算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