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丛拉上纱帘,手指搭在纽扣上。茫然地解开了一颗,才后知后觉。
梁矜言到底是好是坏?为什么要看他的伤?
他利用梁矜言的事情就这么翻篇了?
郁丛停下动作,终于开口说话:“你还要管我吗?不生气?”
青年小心翼翼的,但细看就能发现,郁丛不是害怕,只是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梁矜言越来越喜欢观察郁丛的小表情,这和看图说话没什么区别,而且更生动。
小孩的心思非常好猜。
这是还想继续利用他的意思。即使身处弱势,也依然习惯于找年长者索要礼物。
如同小狗被训斥之后,很快又会凑到主人跟前等待投喂。
不记吃也不记打。
梁矜言耐心道:“利用别人不是一件坏事,你可以把我当成教学用具或者实验对象,随你。”
看见郁丛呆呆的样子,他抑制住嘴角的上扬,认真补充道:“至于管不管你,这是我的事情。”
郁丛从小到大,从没听过这种直白的言论,教他利用别人,教他大胆提出条件。
所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消化,回过神来,抬手继续解扣子。
但解了一颗之后又停下来。
既然梁矜言不生气,那好像该轮到他生气了。
他道:“该我问你了。”
梁矜言挑眉。
目光掠过小孩半敞领口,斑驳伤痕之下是莹白如玉的皮肤,就像没被太阳晒过一样。
他的耐心已经消耗一半,但还是藏起了情绪。
郁丛比他想得更有韧劲,刚才还被他言语打压着步步后退,这么快就已经重整好心态,表情坚定。
梁矜言道:“今天只能问一个,少说话。”
郁丛急着问:“你这次出差是故意躲我吧?五十八个电话,一个不接。”
这嗓子,往日清越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
看脖子上的淤青面积,也能想象程竞当时的力气没有丝毫保留,理智全无。
梁矜言看过程竞资料,那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在国外学校也做过不少蠢事,让家里人帮忙收拾烂摊子。
可是在宴会这种公共场合,被情绪全盘控制的情况还是异常。
从颜逢君到程竞,郁丛的那些追求者们,都陆陆续续变得疯狂。
而梁矜言这次出差是临时工作,他离开前特意没有告知郁丛,就是为了验证上次出差时的猜想——郁丛一旦远离他,是否就会遇见不可控的麻烦。
他让人留意着郁丛的室友和学弟,却没料到这次出事的源头竟然是程竞。
郁丛的受伤在他预料之外,他理应负责。但与此同时,他的猜想也被彻底验证了。
梁矜言的目光从伤痕上移开,与小孩对视:“不是躲,是控制变量。”
郁丛愣了一下才听懂。
所以真的是故意的!而且还拿他做实验!
梁矜言在出差之前应该就有所怀疑了,转头就再次出差,只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非求助自己不可。
他真的要小发雷霆了!
郁丛气势汹汹走到梁矜言面前,压着嗓子控诉:“你玩我!要不是你说走就走,我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
比起他的愤怒,梁矜言显得八风不动:“哦,不是当初求我的时候了,这么凶啊?”
郁丛眉头紧皱:“凶?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朋友的份上,我早动手打你了!”
梁矜言完全没被恐吓到:“还说,嗓子不要了?如果真变成哑巴,你哥得杀了我。”
郁丛一腔怒火都打在了棉花上,毫无着力点,更气了。
他退后一步靠着窗户,恶狠狠地喃喃道:“你就仗着自己比我老,天天把郁应乔搬出来威慑我!你又不是我哥,凭什么……唔……”
郁丛的话说到一半没了声。
梁矜言的手背贴在了他喉咙上,冰凉的触感吓他一跳,皮肤被轻轻碰到也泛着疼,但因为凉意又感受到了一点舒服。
梁矜言的手背轻柔地在他颈侧游移,眼眸低垂,让人看不清眼神。
“都说了,注意嗓子。”
紧张情绪重回郁丛的身体,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梁矜言手背被喉结隔着皮肉摩挲,触感温热柔软又奇妙,指尖也不自觉来到那个地方,轻轻按了按。
“疼……”
郁丛又开始示弱,只一个字,听起来却真有那么可怜。
阳光被一层纱帘过滤,柔和又暧昧,足以照亮关上灯的室内,但不够让人看清每个细节。
梁矜言手指离开喉结,却一路滑到了郁丛的下巴。随即虎口虚虚卡住了青年的下颌,稍一用力,逼得人抬头,与他对视。
郁丛眼神有些慌乱,受了伤的病态脸色另有一种漂亮。
只是开口时,依然虚张声势:“你要做什么?”
梁矜言眼皮低垂,平静地审视,不动声色地用眼神把玩。
“我怎么不是你哥了?像小时候一样,叫一声矜言哥哥来听。”
郁丛一脸抵触:“你有病吧喜欢听这么恶心的,不叫。”
“叫一声。你住院这两天,那些花我可没忘,特意请了人照顾。”
郁丛迟疑了,良心不安。
几秒钟后,不情不愿地糊弄了一句,说得飞快:“矜言哥哥。”
说完之后,难受得他自己直起鸡皮疙瘩。
梁矜言的脸上并没有浮现满意或高兴的神色:“不太好听,换个乖巧的语气,你不是很擅长吗?”
郁丛不耐烦地张嘴,话到喉咙里又变了:“四个字太长了,懒得叫。”
矜言哥哥四个字让他想起了霍祁对他的恶心称呼,什么小丛表哥,听着就让人烦躁。
他才不要跟霍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