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上的阮霖在赵世安他们从里正家走后,顺道把树上的知了抓了。
这东西能卖不少银钱,可太吵了,没地方放,还是等晚上来这边摸知了壳比较靠谱。
他下了树去了刚才的地方,用树枝把知了穿成一串,烤了吃,咬进嘴里脆脆的,好歹给肚里添了些肉。
等快到午时他回了他二舅家,进了院里发觉他们竟回来了。
前几日他二舅么王兴元说他的哥儿赵川如今十六,也该相人家,又说他娘家村里有个屠夫,家底颇厚,人也老实。
本想着让汉子过来相看,可赵川不依,他非要先去看看那汉子长得如何。
王兴元拗不过,就不提相看,只说回娘家一趟,今个特意带着换了新衣服的赵川去了,现在这个点回来显然中间出了岔子。
屋里还隐约有哭声和王兴元的骂声,他二舅赵大洪蹲在堂屋门前抽旱烟。
他表弟赵小宝今年十二,听到屋里他哥在哭,撇撇嘴,说出去玩了,饭做好了再叫他。
出门时碰到阮霖,他故意踩了阮霖的脚,之后大摇大摆去玩了。
阮霖垂眸,看草鞋和脚背上的印子,眼眸沉了沉,蹭着墙边进去,把猪草倒在后院里。
出来后赵大洪喊了他一声:“霖哥儿,这几日不用再干活,在家里多跟你二舅么学学怎么绣花做饭。”
阮霖还未厌恶,王兴元冲出来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家里这么多活计,不让这小畜生干让谁干?!你可别忘了,他可不姓赵!”
赵大洪恼怒起身:“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不还有川哥儿,让他去干这活计,反正他也没看上那屠夫。”
“以后嫁给别家早晚要干,要是还像现在这么懒,说不定能被夫家打死!”
屋里哭声一顿,过了会儿,赵川红肿着眼跑出来,不情愿道:“爹,我没说不嫁。”
阮霖去了柴房,没忍住嗤笑一声。
他二舅这一家,面上是王兴元最坏,实质上一切是赵大洪在后面引导。
不过旁人看不到,外面谁说起赵大洪不得夸一句老实能干。
以前他对这家人无感,也不憎恨。
一年前姥姥去世,他的户籍落在了赵大洪户下,他本想和赵大洪商议,把他的户籍转出去。
不成想赵大洪不同意,还告诉他独身哥儿不能单独立门户。
又说他喊他一声二舅,怎么能放任他不管。
阮霖当时对赵大洪不了解,对此话很是感激,就想着挣钱了要好好感谢赵大洪他们一家。
不成想,起初的日子还好,但过了不到半个月,他身上的活越来越重,赵大洪这一家也对他越发苛责,每日的饭最多是两个杂面馒头。
赵川和赵小宝更是把他当成了仆人,有事没事骂他、指使他,王兴元更甚,他哪件事干的不好,拿着棍骂骂咧咧打他。
阮霖起初躲过、反抗过,却被赵大洪逮住绑了起来,又被赵大洪和王兴元一起打了一顿,那一次他差点死了。
他不是没想过弄死这一家,但他也很清楚,以他现在的能力弄不死,还会招惹一身腥。
他原本是想着存两年钱,跑出去办假户籍,这样至少能在外做工,到时他再回来报复。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赵大洪和王兴元要卖了他,那么他只能放弃存钱,换个别的思路。
比如,嫁出去。
午时吃饭前,王兴元罕见给了阮霖一个杂面馒头和一碗炖菜,让他谨记,以后该干的活还要干,不准偷懒,阮霖颤着声应了。
下午过了最热的那阵,阮霖背着背篓和锄头去了山上的竹林,他要去挖些笋。
王兴元听了自然乐意,笋还能卖钱哪。
阮霖过去的时候有几个夫郎和妇人也在挖,他避着人去了竹林的另一侧。
锄头落在夯实的土上,很快把笋旁边的土挖出来,阮霖费力把笋拔出来丢在背篓里,他挖了大半篓停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在地上。
歇了会儿,他把背篓藏好,拿了根棍进了比人高的草丛里,他拍拍打打了快一个时辰,看到一条草花蛇。
阮霖上前捏住蛇的七寸,又拽了拽它的尾巴,忽然想到,这个也能吃。
他舔了下干涩的唇,忍下食欲,正事要紧。
他快步跑下山,躲着人到了赵小宝常去玩的地方,过去一看,好几个小汉子正在踢蹴鞠。
他等了会儿,在赵小宝跑去一边撒尿时,他趴在草丛深处把蛇丢在了赵小宝的身上。
阮霖只听到一声惊吓的叫声,赵小宝惊恐喊道:“我被蛇咬了,我被蛇咬了!”
阮霖慢慢挪到旁边的树后面,从草丛深的地方去了山上。
草花蛇无毒,可吓一吓赵小宝,刚刚好。
他晚上回去,把沉重的背篓放好,赵大洪和王兴元见了他也没理,正哄哭个不停的赵小宝。
倒是赵川走过来踹了脚背篓:“你一下午就挖这么点,还不够一顿吃的!”
阮霖掀起眼皮:“赵川,你爹和你小爹只在意赵小宝,你是不是心里格外不舒坦。”
赵川气红了脸:“你胡说八道!”
阮霖靠在墙上,撇了根立在墙上扫帚的竹枝,把指甲里的泥刮出来:“川哥儿,我是为了你好才给你说这话,我一个外人也能看出他们对赵小宝比对你好太多。”
赵川哪儿能不知道他家重汉子:“呸,你个小畜生!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你给我说!”
阮霖:“不然你中午那么哭,他们为何还劝你嫁过去。”
赵川瞬间哑口无言,那屠夫家底是不错,可他今年过了三十!看着跟他爹差不多大,他如何想嫁过去!
可他又不想在阮霖身前没面子,气得他踹倒了背篓,去了灶房,可这话到底留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