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长长的裙子拖曳在地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像个僵尸新娘。
真美啊,真美。
美得很可惜。
江霓到达酒店门口的时候,她听到里面正在放婚礼进行曲。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难听的音乐,等登登登,等灯等灯。
门口的几串鞭炮已经在空旷处摆好了,摆成了一颗巨大的心形图案。
江霓看着酒店门口滚动的大屏,几乎愣住了。
温舒淮穿婚纱的样子很美,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当初说好要和她一起离开这里,现在却要在这座城市和别的男人结婚。
这个骗子。
这个美丽的叛徒。
她在牢里这些年,每天都在肝胆俱碎地想念她。
最开始,大宝哥托朋友来探望江霓,告诉她当初是温舒淮报的警,江霓还不信。
可温舒淮确实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江霓不得不承认,是自己信错了人。
她好可笑。
她还以为,她和温舒淮相依偎地躺在那艘破船上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约定是假的,拥抱和亲吻也是假的吗。
她甚至开始怀疑,温舒淮这个人到底有几分真实,会不会只是一个她想象中的产物。
“大宝哥,打火机借一下。
“烟也给你一根。”大宝说着,就把口袋里的半包烟和打火机都递给了她。
“我能……我能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对着照片看了太久,江霓觉得眼眶发酸。
她像是要拼尽全力记住温舒淮的样子,从今往后怕是再也不会见了。
“你放心吧,我不进去。外面这么多安保和监控,我进不去的。”
“知道就行,你别惹事啊。出狱第一天,老老实实的。这些监控拍脸拍的很清楚。”
大宝拍了拍她的肩,却被她肩上的骨头硌了一下。
江霓从小就瘦,小小一个姑娘跟着他们一帮人偷鸡摸狗无恶不作,长大之后更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她像是以一种死亡的状态在生长,别的小孩是盛开的花朵,她是一株枯萎的植物。体检鉴定她的年龄满了十六岁,她从此就和少管所无缘了。
他们的盗窃团伙被抓的时候,大宝甚至不清楚她的真实年龄。
“你到底几岁了?19?20?”
“我也不知道。”
江霓蹲在酒店门口,先是抽了一根烟。
大宝哥的烟很难抽,她一边抽一边连连作呕。
她听到婚礼进行曲结束,听到司仪说,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她站起身,从地上随手拿起一串炮竹,找到引火线,用打火机点燃。
她的动作太快,大宝哥眼睁睁看着她把那串爆竹直接扔进了酒店门廊。
先是第一串。
然后是第二串。
到了第三串的时候,大宝哥拉着她的手,迅速跑上车,一脚油门带着她离开。
那颗心被江霓拆得支离破碎,一半在酒店里炸开,一半在酒店门口炸开,几串爆竹一起燃放,吵得近乎要耳聋。
“不好了,有人把爆竹烟花丢进室内了!”
“大堂地毯起火了!”
“灭火器呢!灭火器!”
“着火了!快跑啊!”
“大家不要慌张,不要慌!”
婚礼现场瞬间乱作一团,所有宾客都在仓皇失措地往门口跑,司仪都跑了,唯有新郎和新娘站在台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林泰注意到温舒淮在笑。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
很快,她就又笑了。
她听到林泰在她耳边说:人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还活着,你爸妈都在急救车上陪着他,哭天抢地的,你这边结婚,他们那边跟奔丧一样……
“还活着吗。”温舒淮和他确认道。
“还活着,那种伤只是出血较多,不会危及生命。”
“活着就好。我就是要让他活着。”
“那么温小姐,未来的三年,我们合作愉快。”
林泰从口袋里掏出戒指,两人在混乱的末日般的宴会厅里,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我尽量满足你。收了你外公那么多股份,只为你做这一件事,总觉得有点亏待你。”
“还真有点事。”
温舒淮伸手搂住他,凑近他的耳边。在外人看来,两人是在私语呢喃,亲密无间。
“我有个江湖上的妹妹,她今天出狱。我们今晚离开海市,怕是没机会和她见面了。你让你的人帮我关照着点她。”
“是江湖上的妹妹,还是江湖上的女朋友?”
“我和你才刚结婚,她自然就是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