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昭从幻觉中惊醒。
“是……师尊。”
他从地上爬起来,扛起周啸的尸骨。
脑海里回想着不久之前周啸带着他直冲出口,却发现出口被奇怪的封印封死。
大水将至,周啸一剑辟出一条小路,但再往前却无法打通。水流汇进小路里,流量虽小,黑影数量却丝毫未打折扣。
周啸挡在他身前,身躯化作岩盾,将水流与他隔绝。
林玄昭心想,周啸只是为了不辜负祝寒给他的嘱托而已。
他在被黑影撕咬时还在对着空气呢喃:“您会记得我吗?”
林玄昭没有资格骂他愚昧,他起码还能付出生命让祝寒记住他,而自己连祝寒委以重任的资格都没有,她只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祝寒从一路修士和灵兽尸骨间走过,一言不发。
来到被封死的出口前,岩石上遍布的黑色符文如同封条,纹路不属于任何一种祝寒知道的阵法符号,散发着神秘邪异的气息。
只不过,当下,她实在没力气去想这其中的细节。
将手触碰上去时,仿佛被阴冷黏腻的舌苔擦过皮肤,一阵电击般的酥麻触感从指尖蔓延全身。
若是平常,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刚使用完业火的身体感官敏感非常。
她忍下差点溢出喉间的闷哼。
眼神只一瞬就恢复了清明,折枝凝出一道剑光,劈砍向布满符文和触手的岩石。
封印碎裂,出口被打通。
祝寒无心思考接踵而来的问题,比如要怎么向大部队解释第九层第十层的情况,连失三名道轮境强者要如何稳定军心,再比如这一趟出征将如何收尾,她全都不想管了。
手中紧紧握着通灵玉石,感受到南宫政仁的位置已经处于逐月岛。
她对林玄昭温声说:“玄昭,接下来的事自己可以处理好吧?”
林玄昭想开口说什么,她又补了一句:“你母后暗中还派了两个道轮境保护你,他们被挡在第八层没下来,别担心道轮境会不够。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去找他们陪你玩儿。”
说完,她从林玄昭手中拿过周啸的剑,这位道轮境剑修无门无派无亲无故,她只能拿他的剑去他家乡立个剑冢。
下一刻,游神御气,身形消失在原地。
林玄昭在原地静立半晌,眼中情绪不明。
他看向被打通的出口,对着剑痕陷入沉思。
她那一剑的威力似乎和周啸之前试图破开封印的最强一击威力相差不大,为什么封印在她面前就脆弱如泥,是因为封印的力量随着时间而消散了不少吗……这些恶心的触手和符文到底又是什么东西,也是龙骨窟意志的一部分吗?
偏偏还这么巧,封印出现的时机就像是专门为了狩猎他一样。
冲着他来的?
深邃的眉宇下,积聚的阴霾如同乌云,低头看去,一截黏糊糊的触手刚好在他脚边,他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良久,他嘴角颤抖地扯出一个阴冷的弧度,抬起脚,镶着鎏金的靴子慢慢踩住这团烂肉般的东西,用力地碾过。
……
南宫政仁回到逐月岛已经一天了。
他昨日回去就开始继续上课,因为实在不太记得很多跟他打招呼的人是谁,多说多错,他索性一天没怎么说话。当然,也没必要跟这些人说话。
或是真切关心嘘寒问暖,或是抱着几分幸灾乐祸,但重要吗?不重要。
在旁人看来,就成了一朝跌落谷底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
晚上回到他和祝祈琰两人居住的聆梧苑,祝祈琰因为学测的事想来跟他道歉,被他一杯加了迷药的茶水放倒,估计能昏睡到第二天中午。
什么都不想做,不想理会任何人……
没有姐姐在的日子,好无趣、好恶心、好难熬……
今天他第一节早课是蛊术课,但清晨钟声敲响时他出现在符术课的门前。
离上课时间还早,空荡的讲堂里只有一个衣着素净的少女在案牍前端坐,背脊挺直,手中执着一支绘符笔在符纸上落下朱砂。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看到门口的南宫政仁:“南宫?走错了,蛊术课在隔壁。”
虽然穿得素雅,但袖口晃动间可以看见刺绣精致的银色衣纹,胸前的串珠项链也是千年紫檀木打磨成的。
南宫政仁大概想起她是谁了。
炎国九公主,林璇玉。
“没走错,”他脸色稍微缓和,“不修蛊了,我来修符术。”
姐姐有洁癖,蛊虫恶心,惹她不喜,不养了。
练剑不适合他,炼丹他一窍不通,炼体不够风雅,御兽他比不过天生有优势的苍国人。
乐修和符修之间他选了后者。
毕竟,当年姐姐跟画师交往的时间比跟琴师交往的时间长了几个月。
林璇玉眉头轻挑,回头继续画符:“原来没变哑巴啊,怎么他们都说你哑了?”
南宫政仁和煦一笑:“哑巴了还怎么跟你道歉。”
林璇玉:“跟我道歉?为何?”
南宫政仁:“对不起,有机会请你吃烤蜈蚣。”
林璇玉:?
林璇玉摸不着头脑,南宫政仁却没作解释,走到位置上坐下。
林璇玉:原来不是哑巴,是脑子出问题了。
南宫政仁手撑着头,看着从庭院蔓延到窗棂的紫藤萝,回想起前世最后,他兵临离火宫,姐姐还没出关。是一身龙袍的林璇玉带着炎国残部挡在他面前,阻止他开阵摧毁离火宫,虽然最后都进了他坐骑千足蜈蚣的肚子。
不论如何,都要比她那公狗皇兄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