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散场后的夜晚总多几分寂寥,突如其来的烟花秀再次烘高了气氛,冲上露台的人们在李和铮周围欢呼,拍照,对着烟花许愿。
在一片纷乱的声响中,李和铮调动起极大的心力才让自己明白,礼花炸开的声音不是空袭,身边的喊叫也不是人类的哀嚎。他置身在一个安乐祥和的学术之夜,在空中炸响的色彩是浪漫的,这是在安全的地界儿里的一场盛会。
他的眼前还有被他爆出来的反应惊到的骆弥生。
微醺的骆大夫保有极高的职业素养,看他这狼狈的样子,眉眼压了下来。
李和铮自觉笑得很虚弱,好好的人被烟花吓成这样未免又凄惨又好笑。但这会儿着实有种虚脱的感觉。骆弥生上前一步,要撑住他。
李和铮便搭住他的肩膀,以他为某个支点,强撑着开个玩笑:“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走吧,享受一百块的套房去。”
骆弥生皱眉搂住他的腰,托住他的脱力:“你比我预想中的要严重很多。”
“平时不至于,今天连环撞大运。”
“呸三口。”骆弥生冷声说。
“青年教育工作者不要这么迷信。”一迈步,李和铮莫名其妙地感觉腿更疼,一挨着地就疼,恨不得单脚蹦着走的程度,“哎我操,等等等……”
他定住抻抻腿,没缓解,伸直疼,屈回来还疼:“哎不是,我抽筋了这是?”
骆弥生眉头皱得能把谁夹死:“这次回去你能去我妈那里系统检查吗,这不行。”
“我相信你的医术,你凑合看看得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和铮疼得冷汗出了满身,龇牙咧嘴地,“别没事儿把我往你妈那里塞。”
“那由不得你。”骆弥生承担着他的大半重量,两人一步一晃地往外走。
“大夫,”李和铮咬牙切齿,“咱能不说这种霸道总裁台词吗。”
临时霸总继续说:“我背你。”
“背得动吗你。”这回李和铮真笑了,“还嫌我不够丢人。”
“这没什么可丢人的。这是你在战场上受的伤,没有人能有资格评判你丢人。”骆弥生正色,眼镜微微滑落时在近距离下看向他,眼前模糊,“何况,就算你天生是个瘸子,也没人能说你丢人。”
“啊行行别念了,”李和铮哭笑不得,疼得额角青筋暴起,“你醒醒酒吧。到了酒店你就直接睡,我怕了你。”
“别想蒙混过关。”骆弥生胸口堵到嗓子眼儿,语气生硬,搂着他腰的手紧紧的,生怕他会摔,“我要听你说完。”
“你现在真是挺爹的。”离开了鼎沸的人声,远离那种强行欢快起来的气氛,李和铮终于缓过来点,语气平淡地说陈述句,“这样会招人烦,大夫。”
“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骆弥生应了,“你可以烦我,但我是个医生。”
“对我见死不救不会有人谴责你,我也死不了。”李和铮撑着他的手从外侧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还是留着话等会儿说吧。”骆弥生收回目光,垂下眼,去看他疼得一踮一踮的腿,思索着,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临时入住的两个人什么行李都没带,进了套房,李和铮被骆弥生撂在沙发里,他把瘸腿伸长搭在茶几上,才终于感觉痛感减轻,自己拿手机点了盒布洛芬送来。
骆弥生给骆叶月打电话,让她下去一趟,把他们俩的另一身西装还有发胶这些必备的家伙事儿都闪送来酒店。
姐姐兴味盎然地调侃:“早上妈和我说见到小和了可惊讶了,你们进展挺快嘛。”
“其实什么都没有。”对着姐姐说了实话,骆弥生转眼看看瘫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的李和铮,“……慢慢来。”
他们挂了电话,李和铮才嗤笑一声:“慢来啥啊。一天天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事儿干。”
“嗯。”骆弥生坐到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你想先去洗澡,还是先聊聊。”
李和铮在顶光下冷眼看着他,有些不耐烦地扯松了领巾,随手扔到一边:“你不困吗,熬他妈一天了。”
“我没法对你冷眼旁观。”骆弥生起身收起他扔下来的衣物,“如果你觉得坐这里不想聊,我们去浴室里聊。”
“你对别的患者也这样吗。”李和铮把自己从出了一层冷汗的衬衫里解放出来,接过骆弥生递过来的浴袍,随意套上,带子系得松松垮垮,摸摸被捂了一天的脖子,转了转头活动下,用手指把发胶强行梳开,“艹,头皮都疼。”
“没有患者,是我在撒酒疯。”彻底清醒的骆大夫如是说,强行坐到了茶几上,坐在他对面,直视着他,“公平起见,你看了我的处分单,你给我讲一道疤的事。”
“如果我说滚蛋。”李和铮冷冷地看着他。
“那我只能明天再问。”
李和铮叹口气,手捂在脸上:“……行吧。”
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