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入潭隐约感受到空气中有股又苦又刺的气味。
他不安,便往上挪了挪,又因为自己总容易坐到尾巴,便动手将尾巴拽出来,平整塞到椅子后面。
总算不咯了。
元入潭松了口气,腰背也耷拉下来。
他看到了大臣方才坐过的椅子,椅子表面是黑褐色的,看起来坚硬又冰凉。
他又往自己身下瞅了瞅,他屁股下面有一个银白刺绣纹路的软垫。
这时他才意识到,只有自己的椅子是有垫子的。
他又看向伏祟,伏祟的椅子也是硬邦邦的。
元入潭察觉到了自己的特殊,眼眸里微光晃动,局促抿唇。
徐咏德又给元入潭换了一个茶杯,这次杯中甜饮是蜂蜜桃汁。
伏祟让他润润嗓子,元入潭抿了口,甜味不算太浓,却意外好喝。
不过这两种甜饮,都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吗?
元入潭一口气将自己过去遭遇彻底说清。
在他讲完的那一刻,最前面的大臣对着地面叩拜。
“陛下,元大人……”
大臣已至不惑,颤栗道:“是臣御下不严,臣定会料理此事,清理门户,还请陛下降罪。”
元入潭呆了呆,捧着茶杯,闻着桃汁气息,大脑开始运转。
一名绯袍官员泣道:“臣不知林旬濯竟胆大到如此地步!是臣之错,监察御史一职本就事关重大,臣当初糊涂举荐,这些年不知多少州府百姓因其受难。”
林旬濯。
元入潭听这名字熟悉,直到绯袍官员说出“监察御史”一词时,元入潭才想起,此人就是喝了他的水拉肚子的人,也是包庇县令的人。
元入潭脑子里的关窍打通了,他听着一个个大臣声泪俱下。
“是臣失职,没有核查临水县税收是否属实。”
“臣请罪,临水县县令是臣徒孙。”
“臣愧对陛下、愧对大玄!管理宗族一事本是臣负责,怎料宗族与官差串通一气……”
“是臣监察不严……”
一道道声音响起,元入潭也总算弄清了目前情形。
他不知道这些大臣是什么时候来到御书房的,但陛下肯定知道对方在御书房,可那时陛下在哪?
他想起早膳时,陛下捧书,柔和告诉他,自己等他消食。
或许那会儿,大臣就已经在御书房了。
陛下是故意在等,等他能走了,再带着他来到御书房。
陛下假借听他告状,还告诉他,那些大臣也想听他讲述过去。
可实际上呢?
元入潭听大臣们告罪,大致猜到大臣们身份不低。
他们应该是临水县那些官员们的顶头上司,甚至只要涉及临水县治理一事,便都被陛下叫到了御书房。
元入潭想起了幼时村里孩童打架,就比如梁小牛。
梁小牛体弱,总是打不过其他孩子。
梁阿叔梁阿婶便带着梁小牛去找那些孩童的长辈,如其爹娘爷奶。
那时,孩童的长辈会勃然大怒,叫来自家孩童,当着梁阿叔梁阿婶的面,用棍子狠狠抽打孩童。
如今的情形像极了那一幕。
陛下叫来了临水县官员的顶头上司,那么这些大臣会如何处置临水县呢?
元入潭侧头,看着伏祟靠着椅背,愠怒冷声宣判了临水县众人的下场。
临水县宋氏宗族凡有欺压乡邻过往者,凌迟处死。
监察御史及临水县县令押送回京,其余涉事官吏当即问斩,所有涉事官吏九族流放三千里。
同时,命御书房其中三名大臣为钦差,彻查临水县所在州府贪污一事,一切罪责不得有任何隐瞒。
现场大臣皆罚俸两年,部分臣子降级削职。
元入潭看着众大臣谢旨,佝偻着腰退出御书房。
一个五旬老臣脚步虚浮,几度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