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莲舟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消瘦的面颊:“你病了几天,肉都瘦没了,小师弟闹着要见你,他功课没写完,被师叔扣下了,我没答应,只让燕彻过来。”
听见燕彻的名字,胥兰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中对重生的喜悦忽然冷了下来:“他院子离我住得远,下次别让他来了。”
听她如此说,师无愁和陆莲舟一时都有些失语,就在此时,燕彻正好跨过门槛,从屏风后绕进来,屋内的几人短暂的沉默了一瞬,燕彻却神色如常,仿佛丝毫不知胥兰璀对他的排斥。
燕彻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五年前的燕彻,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皮肤白皙,剑眉星目,身量已经开始抽条了,他穿着淡青色的窄袖收腰骑装,如同院外修长矫健的青竹,并不多么单薄。
怎么看都是位风流潇洒的少年郎。
胥兰璀看着他的脸,只觉得他人面兽心,令人讨厌得紧。
她面上笑意吟吟,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师弟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真令我惊喜。”
燕彻似乎有些意外,抬眸望向她,正要开口,胥兰璀却语锋一转:“师弟这么有空,不如把后山的柴劈了。”
这句话把在场人打得猝不及防,陆莲舟心中疑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唯有师无愁在两人间来回看了几眼,微笑着打着圆场:“师弟不要见怪,你小师姐是想让你好好锻炼锻炼。”
燕彻颔首,轻声问道:“劈好了是放厨房还是师姐院里?”他低眉顺眼,模样十分乖巧,胥兰璀诡异地觉得自己像为难良民的官老爷,心下隐隐生出些不忍。
她的语气稍微软和些:“师弟身强体壮,定是劈柴的一把好手。几日不见,修为可有长进?”燕彻回她:“师弟愚钝,藏书阁的那套清正心法总学不明白,还请师姐赐教。”胥兰璀闻言,灿烂一笑:“巧了,师姐书读得不多,不甚聪明,去请教大师兄吧。”
屋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再眼瞎的也能看出她不喜欢燕彻了,陆莲舟摸摸鼻子,从中和着稀泥:“对对对,问我就好,你师姐大病一场,别麻烦她。”
燕彻有些怔住,半晌才说:“是,师姐。”陆莲舟废了好大力气,借口教他心法,将站定在屋中的燕彻推出门外。
他们刚走出去,师无愁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何苦这么不喜欢他。庭兰向来仰慕你,你再讨厌他,也该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做做表面功夫才是,若是父亲知道了,也该说你了。”
庭兰便是燕彻的表字,阶庭兰玉,玉树兰芝,是胥兰璀的父亲亲自取的。她的父母一向爱什么云、兰此类高洁之物,山下捡的是燕庭兰,亲生的更要双管齐下,名兰璀,表字云裁。
名字取的好,却不料捡的那个狼子野心,亲生的软弱无能,护不了门人,断送了宁陵山数百年的基业。
只有师兰将,师无愁,才是真的如清风明月,峨眉山雪一般,是个秉性高洁,无人能与之其名的人物。
胥兰璀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委屈:“我就是讨厌他。阿爹关爱他胜过我,这是全峰上下都知道的事,阿兄,阿爹也是你的阿爹,你难道不觉得他偏心吗?”
师无愁心头一颤,他摸了摸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我原以为你不太在乎这些。父亲心里自然还是你这个亲生的女儿最重要,不过是因为庭兰身世可怜,才多关注他些罢了。”
胥兰璀只觉得他太过温柔,对她,对燕彻,对山门的所有人,甚至是闻雪幕,都是一般无二的好。他总想着别人,从不想着自己。燕庭兰可怜,同是孤儿,无父无母的师兰将就不可怜吗?
师无愁淡淡笑了一下:“别伤心了,明日我下山,给你带青梅棠梨饮子和桂花糕,别人可没有,阿兄只带给你。”
胥兰璀又高兴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好啊,还有霞绮轩的胭脂和眉黛。”师无愁莞尔一笑:“那可不能让别的师姐师妹知道了,我师兰将又不是三头六臂,只有两只手,怎么拿得了这么多?若是加上师兄师弟们的包裹,我便是拉头牛车都装不下了。”
胥兰璀有些困惑地问他:“既然如此,拿上芥子囊多好?”师无愁道:“山下有人偷这些仙门器物卖钱,这几月凡是下山的弟子都被偷过,闹得满山风声鹤唳,你许久不下山,自然不知道。”
胥兰璀打趣道:“那下回我定要逮住这小贼,不然太显得我们宁陵山人傻钱多冤大头了。”
两人聊了几句,师无愁见过了午时,又给她煎了副药,做了几样糕点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习院的程师叔抱恙,他还要替程师叔去习院教习外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