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整个碧苍峰都笼罩在夜幕之下,只山腰处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灯。
闻雪幕一袭浅粉色绣梨花照水的长裙,静静立在小院后,高大的梨花树掩盖了她的半边身子。
忽然,一阵风声掠过,一道漆黑的人影悄无声息落在地上,他匍匐在地,恭敬道:“闻姑娘,尊上吩咐,请您务必盯紧宁陵山各处,特别是胥解忧和胥兰璀。”
闻雪幕冷冷开口:“我不能轻举妄动,胥兰璀与我不过泛泛之交,一向视我于无物,可之前却忽然借着比试之名与我交手,我初习缚灵术,不能让她看出端倪。”
黑衣人有些犹豫:“可是………”
闻雪幕捻了捻梨花洁白的花瓣,声音平静:“你以为我不在乎复仇,不在乎魔族大业吗?九州大小仙门,但凡讨伐过我族的,一个也别想逃,你去回尊上,时机未到,待收网之时我自有打算。”
黑衣人闻言,抱拳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回禀尊上。”
他起身正欲离去,却被闻雪幕叫住:“去查一查燕彻和胥兰璀,他们二人一向不睦,最近突然转了性子,装得一副同门情深,其中必有隐情。”
闻雪幕送走了属下,心中碾转反侧,始终睡不着,她和衣而起,静静地望着月色发呆,月光洒在她皎美的面庞上,美得有些恍惚。
她想起故乡的月亮,魔族上方魔气环绕,月亮像蒙了一尘纱布,雾蒙蒙的,远没有人间明亮,却能让她安心。
她小时候时常坐在院里的秋千上,仰着头看月亮,她的爹娘就在后面轻轻的推着她,那时幸福快乐的日子,随着以四大派为首的仙门百家的讨伐而戛然而止。
她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月亮渐渐落下了,天破晓了。
胥兰璀还受着伤,不能出门,每天都有人一波接一波的来看她,陪她聊天解闷,她也乐得清闲,靠在美人榻上看着玲珑从山下带来的小人书。
燕彻从门外进来,就看见她斜斜倚在案边,身上只拢了件薄薄的藕粉色衣裙,清晨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子,倾盖而下,映衬得她皮肤通透白皙,像一块美丽的玉。
燕彻皱眉,有些担心:“师姐怎么不多穿些?你受了伤,不能受凉的。”
他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案上,将一碗乌漆漆,冒着热气的汤药取了出来,又拿出一碟甜丝丝的桂花糕。
胥兰璀十分抗拒地将碗往前一推,言简意赅:“不喝,太苦。”燕彻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姐,良药苦口,骆师祖说了,务必让我亲自看着你喝下去。”
他极为自然的端起碗,用雪白的勺子在碗里轻轻舀了舀,将勺子凑到她面前:“师姐———”
胥兰璀心里不自然极了。上一世,燕彻也是这样子喂她喝药的,说是喂,不如说是硬灌。不过很显然,现在的燕彻远没有那时的强势,反而带着一种不清不楚,十分笨拙的细心。
她没有动,燕彻也没有动,只是耐心的举着勺子,眼含笑意的看着她,大有一副她不喝他就一直耗着的趋势。
她有些无奈,将书“啪”地放下,微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将药喝了。她淡红的唇瓣贴在洁白的勺子上,像是往绢帛上画了一朵殷红红的海棠。
燕彻的耳朵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蹭的一下红了,他别过头说:“师姐喝完药就可以吃糕点了,桂花糕是我在山下铺子买的,很甜。”
胥兰璀紧紧皱着眉,生无可恋地将药一饮而尽,强烈的苦涩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她从燕彻手里接过糕点,一下塞进嘴里。
压下了满嘴的苦味,胥兰璀忍不住道:“师祖往里面加了什么,难喝得如此惊人。”
燕彻沉默了片刻:“黄连,骆师祖加了黄连。”胥兰璀两眼一黑:“黄连?为什么要加黄连!”
燕彻努力整理了一下措词,争取说得委婉:“他说要让你长长记性,下次再遇到魔修,绝不可以如此莽撞,毕竟不是每次都有命回来的。”
他总不能说骆师祖在药柜前暴跳如雷,恨不得揪着她大骂一顿,然后冷着脸往汤里丢黄连,派他给她传话,让她掂量掂量小命,别死了都没得收尸吧?
胥兰璀无语了一瞬:“你们怎么都不劝一劝。”
燕彻说:“都劝过了,但谁能奈何得了他老人家?师姐别生气,以后我亲自去药山抓药,煎药石放点冰糖,绝对不会苦了。”
胥兰璀直勾勾地盯着他,幽幽道:“燕庭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燕彻沉默了几秒,垂下眼帘:“师姐说笑了,我是你的亲师弟,照顾你是应该的。”
胥兰璀心里一阵恶寒,正要开口,门外风风火火的跑来一个身穿淡蓝骑装的小少年。
他生得白白净净,明眸皓齿,脸颊还带着一点没消退的婴儿肥,正是赵升之。
赵升之从山下一路跑过来,额角生了一层细汗,他一头扎进屋里,紧挨着胥兰璀,大咧咧地坐在榻上,用卷起来的袖子擦汗:“师姐师姐,你今日好些了吗?”
胥兰璀失笑,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额上的汗珠:“怎么这么着急?背后有恶鬼赶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