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陆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该被捧在掌心里,而不是藏在绷带下。"
画笔突然从画架上滑落,砸在调色盘里溅起蓝紫色的花。江叙看着陆沉眼中自己的倒影,想起便利店夜话时路灯拉长的影子,想起急诊室守候时热可可的温度,想起所有被糖果纸和颜料渍串联起的时光。他突然伸手,握住对方拿着棉签的手,碘伏在两人指缝间晕开,像朵突然绽放的花。
"以后我帮你涂药。"江叙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腹无意识地蹭过江叙手腕的旧伤,那里的皮肤很凉,却在接触的瞬间泛起灼热。
"那你也要让我帮你。"陆沉突然笑起来,露出后槽牙,夕阳在他犬齿上折射出银亮的光,"作为交换,我要当你一辈子的专属模特。"
颜料桶被碰倒的声响惊飞了归巢的麻雀。江叙看着陆沉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硬糖,糖纸在暮色中折射出彩虹色的光,和第一次塞在他课桌里的那颗一模一样。当硬糖被塞进嘴里时,甜味混着碘伏的苦涩,在口腔里化开成温柔的河。
"成交。"
暮色漫进球场时,江叙终于完成了速写本上的最后一笔。陆沉趴在画架前,膝盖上的创可贴歪扭着,后颈新生的绒毛被夕阳镀成金色。而他手腕的绷带不知何时被解开,青紫色的旧伤在余晖中泛着微光,旁边是陆沉刚贴上的、画着小太阳的创可贴。
"喂,小蜗牛,"陆沉突然翻过身,鼻尖蹭过江叙手背,"你说我们算不算'伤筋动骨'的交情?"
狼毫笔在蜗牛触角上顿出个白点。江叙看着他耳尖泛起的红,想起天台的烟花,想起速写本里被揉皱的那页,想起所有被绷带和创可贴连接的瞬间。原来所谓羁绊,从来不是完美无缺的童话,而是两个带着伤疤的灵魂,在逆光中相拥时,彼此治愈的温度。
陆沉的手指突然指向记分牌:"你看,7:0,是我的号码,也是......"
"也是我们相遇的第七个月零一天。"江叙接话时,看见陆沉眼中突然炸开的光亮。这人总是这样,用看似随意的巧合,藏起最笨拙的温柔。就像此刻他膝盖上的创可贴,边缘还留着江叙刚才手抖时蹭上的钴蓝色。
"疼吗?"江叙的指尖悬在伤口上方,不敢落下。
陆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掌心贴在自己膝盖上:"你碰就不疼。"颜料味混着汗水的气息突然变得滚烫,江叙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下的震颤,和速写本上未干的笔触一样,咚咚地敲着他的耳膜。
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陆沉撑起身子时,膝盖的创可贴被牵扯得变了形。江叙伸手去扶,却在触碰到他大腿肌肉的瞬间红了耳朵——那里有块更深的淤青,是上次画室追逐时撞在画架上留下的。
"我背你。"
"我又不是断腿。"陆沉笑着拍开他的手,却在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记分牌上,江叙看见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陆沉的衣角,而他另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护着对方受伤的膝盖。
"明天早上想吃酸菜包还是肉包?"陆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江叙看着他发顶沾着的草屑,想起每次买早餐时,这人总会多塞一颗草莓硬糖在纸袋里。颜料盒里的钛白颜料突然发烫,他听见自己说:"都要,再加一杯热牛奶。"
陆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他突然蹲下身,不由分说地将江叙打横抱起,伤口牵扯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却还是笑着说:"走咯,大画家,回家给你当人体模特。"
画笔从画架上滚落,在塑胶跑道上划出一道蓝痕。江叙被吓得攥紧他的衣领,鼻尖撞在对方锁骨的伤疤上,那里的皮肤带着阳光的温度。他听见陆沉的心跳声,和第一次在美术教室相遇时,自己颤抖的脉搏惊人地相似。
"陆沉你放我下来!"
"不放,"这人笑得肩膀直颤,篮球鞋在地面踩出啪嗒声,"说好的绷带与创可贴,以后你的伤我包了,我的伤......"
"也归我管。"江叙替他说完,把脸埋进对方汗湿的颈窝。那里有阳光、汗水和颜料混合的味道,像极了他画中永不褪色的夏天。
暮色完全笼罩球场时,记分牌的数字在两人身后模糊成温暖的光。江叙偷偷抬眼,看见陆沉下颌线的轮廓被夕阳镀上金边,而他手腕的旧伤,正贴着一张崭新的创可贴——上面画着只歪扭的蜗牛,和一个灿烂的太阳。
原来有些伤口,注定要在相遇后,成为彼此守护的勋章。就像陆沉小腿的新伤叠着旧疤,就像江叙手腕的绷带换成了创可贴,他们在逆光里拥抱的每一个瞬间,都在将过往的疼痛,熬成此刻掌心相贴的温度。
陆沉把他放进自行车后座时,膝盖的创可贴不小心蹭到画架,留下个模糊的白印。江叙看着这人单脚蹬车的背影,突然想起速写本里被珍藏的半张画——那是陆沉第一次塞糖果时,他偷偷勾勒的侧脸,而现在,这侧脸正被晚风吹得微微发红,耳尖的颜色,和画纸上晕开的夕阳一样温柔。
"喂,小蜗牛,"陆沉突然回头,球衣数字"7"在暮色中闪着微光,"下次画我打球时,能不能把创可贴也画上?"
江叙低头笑了,狼毫笔在速写本上落下最后一笔。画面里,单膝跪地的少年抬起头,膝盖的创可贴在阳光下闪着光,而他望向观众席的眼神里,正盛着整个宇宙的星光。远处的篮球架上,不知何时多了行粉笔画:光与影,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