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梅指着她的鼻子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从前的江乐阳总是畏手畏脚的,压根不敢反驳她,这两天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一脸平静地骂人,还拍掉了她的手。
“妹妹,你妈没教过你吗,别指着人说话,没礼貌。”
江映梅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半晌终于说出一句话:“爸妈回来了,你就等着被他们教训吧!”
江乐阳这才想起来,原身的父母上个月就回老家看奶奶了,所以自己穿越过来的那天都没见到两人,现下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妹妹脸上的得意,江乐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刚一进门就看见原身的父亲江连宗板着脸,像是谁挖了他祖坟,继母何莲则是假笑着走过来拉住江乐阳的手,假意关心她。
“乐阳这是去哪儿?是不是出去找朋友了?你爸爸回来没看见你,正生气呢。”
江映梅趁机添了把火:“她还能去哪,到处出去找男人呗,水性杨花!”
江连宗一听这话果然更生气了,拍着桌子吼了一句:“不守妇道。”
江乐阳进门到现在还一句话没说呢,屎盆子就先扣上来了,她也懒得解释,只问了一句:“找我干嘛?”
何莲继续说着:“我和你爸爸给你相了门好亲事,东街陈家的大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又在钢厂里端铁饭碗,咱们商量着定个好日子,你就嫁过去吧。”
“陈家大儿子?那个快四十的老酒鬼?”
江乐阳从原主的回忆里勉强找出了这个人,的确是在国营钢厂里上班,但是多年酗酒,喝醉了就打老婆,都打跑三个老婆了,何梅竟然想让自己嫁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他就是爱喝几杯,关上门不是照样过日子嘛。”
“那你怎么不让江映梅嫁过去?”
何莲气得瞪了她一眼,可更伤人的是,江连宗竟然开口说了一句:“小梅乖巧懂事,你怎么配跟她相提并论?”
江乐阳可以理解后妈偏心,毕竟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连亲身父亲都要这样说自己。
“小梅都跟我们说了,你趁我们不在家,带野男人回家过夜,被抓个现行还死不承认,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让我还怎么做人,以后小梅还怎么嫁人?”
江乐阳真的快气笑了,原来又是江映梅搬弄是非。
“所以你就要赶紧把我嫁出去,免得我败坏了你的名声?”
“自己知道就好,江家不会给你任何嫁妆,自己麻利点把东西都收拾了。”
“陈家我不会嫁的,你们要是觉得丢人,我们就断绝关系,我看你也不想要我这个女儿,我自己会搬走,不会再影响你们的好名声,也不会影响你们的乖女儿嫁人。”
何梅又开口想装好人:“乐阳,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江乐阳一听见这对绿茶母女说话就上火,忍不住质问她:“你们为我好,所以让我嫁给那个老酒鬼,是盼着我嫁过去被她打死吧?”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我妈早就死了。”
提到早逝的母亲,江乐阳忍不住有些哽咽。
“我妈要是活着,怎么可能让江映梅穿新衣服,我这个姐姐只能捡她的旧衣服穿;怎么可能让我从小就干家里所有的家务活,还要被你们指指点点;就连我第一次来例假,被裤子上的血吓得动都不敢动,还要让我去外面的水井挑水……”
“爸,她是后妈她偏心也就罢了,你可是我亲爸啊!”
昨晚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书记也站出来维护自己,但江家父母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只有指责,直接就坐实了自己勾搭野男人。
而且这几年正在严打作风问题,这些话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这个年代的人心里更清楚,江乐阳真的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主动给女儿泼脏水的父母。
“混账!”
也不知道哪句话彻底惹恼了江连宗,他卯足了力气,一巴掌甩在江乐阳的脸上,江乐阳一时没站稳,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跟着掉出几滴眼泪。
脸上火辣辣的疼,耳边是这一巴掌带来的嗡鸣,让她听不清江连宗的怒骂。
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江乐阳擦了擦眼泪,想起原身从前也经常这样挨打,她突然就不想吵了,原身在这个家里受到的所有不公正待遇,不是她几句话就能辨出是非的。
这些人不讲道理,她为原身讨不来道歉,但也不能任由他们将自己推进火坑。
江连宗却还是不罢休:“你是我江家的种,婚事就得听我的,陈家的彩礼我们已经收下了,就算绑,我们也要把你绑去陈家!”
“原来是已经把我卖了啊,卖了多少钱,说给我听听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江乐阳,你出去打听打听,你一个被男人睡过的破鞋,除了陈家,还有谁愿意娶你?”
江乐阳无法理解,为什么身为父亲,能用这样肮脏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女儿,不知道是原身残留的意识作祟,还是那一巴掌被打得太疼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眼泪根本止不住,一时连反驳的话都开不了口,只是仰着头死死盯着江连宗。
江连宗被她这幅不肯服软的样子惹得更加生气,竟然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还想继续动手,细长的木棍划破屋内僵持的气氛,发出骇人的风声,江乐阳觉得自己又开始耳鸣了,但是这一棍最终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江乐阳只听见一道急促又坚定的嗓音。
“我愿意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