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他胡乱挣扎,四肢却像被无形的手牢牢困住,身体越来越重。水灌入鼻腔,让他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竭力拍打水面,想着最好有人能发现他,不然今日恐怕要死在这河里了,也不知道阿爹会不会后悔当初管他太严。
水中扑腾的人就快没了力气,整个人在往下沉。突然,河面上又是水花溅起,一道黑影跃入水中。
那人径直往满夏的方向游去,费力将他困在怀里,带着他艰难浮上水面,爬到岸上又往前挪了几步,这才松了手。
做完这些,跳下去救人的许斯年已经气喘吁吁,心想好在这落水的已经在河里待了有一会儿了,没什么挣扎的力气了,不然估计自己没这么顺利就能把人带上来。
从水里捞人可不是什么简单活,人在求生欲拉满的情况下,往往丧失理智,大概率会疯狂缠着救人的人。所以万不能贸然下水救人,一不小心两人都要沉入水里喂鱼。
满夏脑子泡了水,晕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捞上了岸,仍旧紧紧抓着救人者的衣服,靠在那人怀里。
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岸边的人这才发现有人落水了。
一人穿着破布烂衫,头发散乱,看不出长什么样子。另一个则被水泡得丢掉了半条命,身体止不住打颤,身子软得像发过的面条,打湿的衣服贴在柔弱无骨的身体上,露出的脖颈和手腕白的跟润泽的玉一样,莹润生辉。
岸上多了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周边不乏看热闹的人将目光扫过来。
满夏呛了水,此时感觉自己身体里全都是水,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明确知道刚刚有人故意推他下水,不论那人原本是打得什么主意,他都记下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爹。
他回过神来松开手,奋力挣扎着起身。许斯年看他身体摇摆得像根软面条,伸手皱眉扶了他一把,使满夏不至于再次跌倒在地。
满夏抬起头,看着旁边邋里邋遢看不清脸的救命恩人,情真意切道了一声:“多谢……”
这少年的腿都打摆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许斯年皱着眉头,刚想劝人到医馆去看一看,就被旁边冲上来的人踹了一脚。
“你个小畜生,还敢给爷跑?我让你跑,让你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人牙子的拳脚重重地落在他身上,许斯年都要怀疑这该死的人贩子是不是宁愿亏本,你要把他打死,好出一口恶气。
一脚踢中胸口,许斯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住手……”
好端端的怎么打人?这人刚还救了自己,总不能看着救命恩人被打死,满夏强撑着身子去救人,话刚说出口,就不受控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脑子一昏,他又重新跌坐在地上,剧烈喘息。
刘大山穿过人群,挤到这边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夏夏从头到脚湿了个透,面色惨白,倒在地上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这是怎么了啊?”
满夏抓着刘大山的胳膊,勉强喊了他一声。
围观众人一看这两人认识,七嘴八舌把事情说了,还有人劝他赶紧把孩子送医馆去,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
刘大山听得心直跳,赶忙将满夏背起来。满夏昏昏沉沉的,却还记得恩人,拍着他爹的背,手指着蜷缩在地上挨打的救命恩人。
人牙子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气归气,心里的算盘却打个不停。自己脚下的这个是大户人家发配的书童,刚到他手上时倒是寻死觅活的,后来被他打了一顿,生了一场病,倒是配合了很多,一路不哭不闹,偶尔还问他一些问题。
时日长了,这病恹恹的家伙还没卖出去,但他也放下了戒心,也偶尔允许他放放风。没成想就今天一眨眼的工夫,他就跑了。
他一边打人,一边把事情听了个差不多。谁想买个病秧子回去,眼瞅着都要砸手里了,却遇上这种事,眼睛咕噜一转,心想这可是个好时机。
“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书童,手续齐全着。”人牙子一把将许斯年扯了起来,撸起袖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又帮他理了理乱成稻草似的头发,对着刘大山展示道,“这位大哥,我这小孩心好,不然也不会下水救您家哥儿。而且这么大了,回去养养就能干活,你买回去不会吃亏的。”
许斯年被掰着嘴给人看牙,心里直骂,天杀的古代!天杀的人贩子!我真的真的,好想再死一回!
呜呜呜呜……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