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叔叔头脸通红,挣扎的力气渐小,成勇手下又加把劲,打算一鼓作气解决掉他。
此时草丛中突然传来咻地一声,两块飞来石子,精准地打中他的麻筋。
成勇双手登时酸麻不止,他还没意识到是什么人偷袭了他,便被一拥而上的捕快,摁在了地上。
朱县丞倒腾着两条短腿紧随其后,先查看了老成,发觉他性命无虞,只是有些气喘,暗叹江木泠把握时机实在精准,既不让老成丧命,又能让老成看清成勇的真面目。
见老成痛心疾首,朱县丞蹲在旁边和他逗闷子,“老成,抽了这么些年烟,你的肺还是两片好肺,这么折腾也没事,换成别人早喘得像破风匣了。”
老成虚弱地捶他一拳,“去你的。”
朱县丞嘿嘿一笑,“你这辈子和我一样就是没后的命,别想了。”
老成失笑道:“我就知道你老朱羡慕我有侄子养老。”
他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哽咽道:“你和我说我还不信,我只以为他是被圆觉控制,身不由己,藏下那些钱也是一时财迷心窍,现在看来他的心已经坏透了。”
“就是不知道怎么和那些枉死人的父母交待,他们连个脸也没有,连尸首都分不清谁是谁。”
“我要是早点发现他藏起来的东西就好了。”
朱县丞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权当安慰。
被成勇埋在坑里的尸首一共有三十九具,皆是被剜心挖肝剥皮而死。
成勇一一供认,攀咬圆觉是幕后主使。在县衙公堂之上,圆觉被传唤到案,但拒不下跪,他平生只跪神佛,肉体凡胎的县尊不值得他破例,只是像往日讲经说法那样坐在蒲团上。
神色淡淡的听县尊细数他教唆杀人、帮助妖邪午夜窃婴、蒙骗百姓等等几大罪状。
等到县尊大人陈述完毕,圆觉施施然站起来,灰白胡须颤颤巍巍地动了几下,随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直地倒在地上。
气绝而亡。
早在上公堂之前,他便在舌头底下放了毒药,等到在口腔里全部化开,再吞到肚子里。
他自知难逃一死,便先行为自己做打算。
成勇没了叔叔求情,果然没有留下一具全尸,死后被悬在城门七天,不得入土,灵魂也因此永世不得超生。
任务圆满完成,江木泠马上要离开通源,朱县丞将承诺的五千两银子交到她手上,诚心诚意地道了谢,又问他们师徒打算去哪里行侠仗义。
银子到手,江木泠喜笑颜开,让她也有了些闲情逸致,她想起谢乘云没在人间游玩过,便问道:“你想去哪?”
谢乘云惊讶她竟然长了几分良心,终于记起要哄他开心,便向南边的城镇随手一指,“那边是什么地方?”
朱县丞道:“那是康南县,如今正是葡萄、石榴丰收的时候,二位仙长去那里转转倒也不错。”
“康南县?”江木泠觉得这个地名很熟悉,回忆道:“几十年前,我和师兄好像去过那里。”
“那里当时有只野猪精作祟,喝醉酒之后,沿着主街发狂,撞坏了许多家商户的门窗,它力气很大,身体又滑,百姓抓它不住,我和师兄用缚妖网才将它擒住。”
听她所言,朱县丞忽然想起父亲说过年少之时在康南县见万象宗弟子抓猪妖,“可是六十多年以前?”他追问。
江木泠掐指算了算,“是六十三年以前。”
朱县丞怔怔道:“家父当年在康南县见到的万象宗弟子,原来是仙长。”
江木泠也是十分惊喜,忙问:“令堂高寿?”
“家父当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若还在世,今年七十有二。”
朱县丞不禁感慨,六十三年过去,江仙长依然风华正茂,而他的父亲成了一抔黄土。
“节哀。”江木泠歉然颔首道。
“再会,二位仙长。”朱敬儒目送他们离去。
“再会,朱县丞。”
只是此别,天高路远,仙客红颜不改而人面白发枯骨。
纵然对坐却不相识。
所幸,虽人有人道,仙有仙途,但九州共月,千里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