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幼无言以对,吾爱却无所忌讳,直言道:“本府大人说没有,便是没有。”
桃夭:“你这是强词夺理!”
吾爱笑吟吟道:“你说有,便是对的;本府大人说没有,便是错的?你这又是什么强词夺理?尽是歪理,邪理,蛮不讲理。”他这会说起话来,那是半点优雅都不见了,甚至轻轻地摇头晃脑,虽是不带脏字,却也顽邪得很,叫人听得老大不舒服。
桃夭脸色一红,刚要反驳,却忽而一顿,视线在吾爱和卜幼之间打量,显是在回忆什么……
半晌,她喃道:“你们是……”
卜幼心中一惊,料想方才自己跟吾爱你一言我一语,颇像那晚在密林中的情景,尤其是方才吾爱的一番“歪理邪说”之言,与那“缺胳膊少腿”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怕桃夭心思玲珑,叫她想起他二人是黄泉地国中人,又添嫌疑,忙道:“我们没事了。哈哈……”
然而,她说没事便没事么?桃夭眉头越皱越紧,直直盯住他们,半晌,低呼一声,又道:“是你们……?!”
听她言语间添了几分确信,卜幼不善找理由,情急之下,只得小声道:“吾!”
吾爱道:“李大人,你这妹妹是不是话太多了?”
这一下,桃夭好似被拿捏住后颈的猫儿,心中一跳,烦道:“你别告状!”抻头望李秾,目光小心翼翼,见李秾眉心微微一皱,登时缩了肩膀,小声道:“姐姐,我不是故意与他们作对,我是觉得他们有点像……”
像什么?卜幼屏住呼吸,凝耳细听,却见桃夭趴在李秾耳边,嘀嘀咕咕,叫人听不真切。
只见李秾略一思忖,道:“声音不像……”
桃夭道:“但声音可以伪装。至于容貌……”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卜幼仍是听不清,只隐约听得两个字:面具。
话说此面具,岂非那晚她与吾爱戴的牛头马面?卜幼暗自担忧:“果然,桃夭心思玲珑细腻,还是被她察觉到了异样……也不知李秾会不会信她的话?”
却听李秾道:“猜测可以,但别妄下定论。”卜幼暗松口气。
桃夭却是不甘,还待再辩,然而,见李秾眉头皱得更紧,登时将话咽了下去,沮丧道:“知道了……”搂紧李秾的脖子,蹭了蹭她脸颊,柔声道:“姐姐,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听到这里,卜幼暗感奇怪:“遇到可疑的事情,猜疑是人之常情,何至于‘生气’?桃夭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
然而不料,却是有更加奇怪的。只见李秾先是微微一怔,一个“没”字似在嘴边,却是一顿,转而低低戏谑一笑,道:“不敢。”
这两个字,听来恭敬,实乃生疏之意,桃夭心思细腻,如何察觉不出?立时一阵伤心,好似一只猫儿,缩成一团,安安静静地趴在李秾背上,一句话不敢再说。
过了片刻,她才稍稍缓过心神,意识到自己还被李秾背着,欲跳落地面,却是不舍,犹豫再三,终于,叹了口气,道:“姐姐,你放我下来吧,背着我也很累。”
李秾依言将她放下,解脱一般,快步往前走去。桃夭却立刻小碎步追上去,好似一个小跟屁虫,与李秾亦步亦趋,言行间尽是小心翼翼。
这却是为什么?卜幼大感意外。
因这一路过来,所有人都对桃夭百般宠爱。却是不料,就是这样一个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却对李秾处处在意,明明怕惹李秾不高兴,本该有多远躲多远,却近乎忍不住的、一个劲地缠着李秾。反观李秾,却是态度不冷不热,颇有几分“热脸贴冷屁股”的意味。
卜幼奇怪道:“这是为什么?”
却是不止这一点奇怪。吾爱道:“据说,桃夭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恰在那时,刚成年的李秾来到了湿婆女族,还给桃夭当过仆人。”
闻言,卜幼更感惊讶,“仆人?怎么会?李秾与桃夭在湿婆女族的地位并列第二,怎会是主仆?而且……若非要说仆人,桃夭像个……仆人,还差不多的……”
这却不假。但见这时,桃夭想牵李秾的手,却是不敢,而是一步步试探,先将一根食指轻轻搭在李秾垂落的五指上,见她不避,这才敢搭第二根手指。之后,第三根,第四根……最终,一只手尽数牵住了李秾的手,这才大大松了口气,高兴地、无声地笑了起来,像个吃到糖的孩子,满足极了。
然而下一刻,笑容便即凝固,只见李秾的手往前一扯,便轻易将她手甩开。
看到这一幕,卜幼只觉得微微窒息,心想:“若是寻常人,但凡有一点骨气,大概都会掉头离开的吧?可是桃夭……”却不会,她好似习惯了一般,仍不舍弃,待要再牵,却见那只手举了起来,做“停止前进”状,听李秾道:“先停一下。前方有异况。”
但见前方渐渐飘来一阵浓白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