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竹扬起头:“母亲,昨日我受了伤,所以吩咐人去请朱大夫为我诊治,此事母亲可知晓?”
苏老夫人眉毛一扬:“我自然是知晓,是我让月秀去知会你一声的。”
温妤竹笑道:“母亲有所不知,这月秀姑娘仗着母亲偏疼,竟当自己是主子,完全不将我这镇远侯府少夫人放在眼里。昨日月秀未经通传,便直直闯入我房中,脱口便宣称朱大夫要为沁瑶煎药,不能替我治伤。众所周知,煎药这种事,只需吩咐一般的下人看着就行,用不着朱大夫亲力亲为,所以,儿媳认为这只是月秀的一番托词。谁知,月秀竟搬出母亲来,声称一切都是母亲授意,叫我好自为之。儿媳认为,母亲一向仁慈宽厚,善待晚辈,断不会如此行事。所以,这一切都是月秀的主意,母亲,你说是吗?”
苏老夫人一时语塞,妤竹的话句句打在七寸上。此番动静已引得苏府不少人在外围观,她若当众承认是她指使的月秀,那便坐实了她纵容下人欺凌儿媳,沉默半晌,只能微微垂眸算是默认。
温妤竹接着说道:“如此有失体统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定会坏了我镇远侯府的体面和母亲的名声。所以,儿媳昨日擅自作主替母亲说教了她一番。谁知她竟全无悔意,今日一早我还未梳洗,便又闯入妤心居,嚣张态度比昨日更甚,不仅跟我的丫鬟动手,还口口声声说连我这个侯府少夫人也不配让她放在眼里。镇远侯府怎能容忍如此没规矩的刁奴败坏我侯府名声?儿媳本想亲自罚她,只因着她是母亲身边的人,儿媳不敢擅自处罚,所以押下她交由母亲处置。母亲是这镇远侯府的当家主母,一向德高望重治家严明,想必一定能维持我镇远侯府的家风。”
苏老夫人握了握拳,自己已经被架了起来,看来,今日不惩罚月秀是不行了。温妤竹搬出侯府家风,自己若是不主持公道,必被人非议难当主母大任。她心里也埋怨了月秀一通,只让她震摄下温妤竹,却没想到她竟如此不知分寸,还动起手来。掂量一番,她叹口气低声说道:“如此,便打发月秀去浣衣房吧。”
月秀本以为见到老夫人自己便得救了,却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下了这样的命令,顿时如遭五雷轰顶,不停的哭喊:“老夫人,奴婢侍奉你多年,一向对你言听计从,求你救救奴婢!”
苏老夫人别过头去:“你失了规矩,罚你去浣衣房思过也是理所应当。免得传出去,会让人笑话我这侯府主母不会约束下人。”
月秀眼前一黑,自己虽是奉命行事,纵然一肚子委屈,却也不敢再多言。从前她在府中一向是半个主子,不论在哪都得给她几分薄面,却不料在这位新少夫人这却踢到铁板。她又看向一旁的杜嬷嬷:“杜嬷嬷,你说句话,帮奴婢求求情!”
杜嬷嬷一脸为难的看了看她,最终垂下眼皮抬起衣袖遮住了脸。
“老夫人,少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奴婢这回——”月秀被人拖着,凄厉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温妤竹俯身向苏老夫人行礼:“母亲赏罚分明,治家严谨,儿媳敬服,一定以母亲为榜样。”
苏老夫人如鲠在喉,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乏了,都退下!”
待人都走后,苏老夫人一拍桌子,咆哮声响彻整个锦福堂:
“这小蹄子还真有几分能耐,竟然连我的人都敢动!她真是越发不把我这婆母放在眼里了!我看,这苏府,要反天了!”
苏老夫人大口喘着粗气。自从老侯爷故去,这苏府就是她的一言堂,处处以她为尊,何时受过这样的挫败?
杜嬷嬷上前拍着她的背:“老夫人,暂且息怒。这回,人家切切实实抓住了月秀的把柄,咱们也没辙。来日方长,咱们慢慢往后瞧就是。”顿了顿,想想还是得为老夫人找个借口顺顺气:“这月秀也真是,怎么就那么莽撞。她不知道这样会连累老夫人吗?”
苏老夫人缓了缓,忍不住抱怨道:“派人知会她一声,暂且忍耐一阵,安分点别再生事。等事情淡了,我自会想法子救她。”
“是,老身差人去通知她。”杜嬷嬷连忙答应。
苏老夫人喝了口茶,逐渐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这次的事,还真是自己的一番失算。温妤竹毕竟是镇远侯府的少夫人,她受了伤,若不让朱大夫过去,她的人在杏林堂将事情传出,也坐实了镇远侯府有失体统。到时候,少不了被人非议她这个当家主母治家无方。到那时,她这张老脸要往哪放?
她感到一阵后怕,幸好后来温妤竹凭本事将朱大夫找了过去,免了这一场风波。看来,这新儿媳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苏老夫人转过头问杜嬷嬷:“杜嬷嬷,你说,往后我在那小蹄子面前还有立足之地吗?”
杜嬷嬷笑道:“怎么会没有立足之地,老夫人多虑了,你是婆母,她要不孝敬你,用不着你出手,自有官府会管教她。就算她父亲是温太傅,也没处说理。”
苏老夫人皱了皱眉,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接下来几日,温妤竹一直刻意避着不与苏文霖亲近,用膳时分也推说身体不适要在房中用。苏文霖知晓她心里委屈,也由着她。苏老夫人见她如此,不满更甚,却不敢再轻易为难她,只时不时将苏文霖叫到跟前,叫他行夫权管教妻室。苏文霖听得母亲抱怨,也不敢有半句辩驳,只能在一旁默默听受。当然,他也不敢遵母命去管教温妤竹。
母亲和妻子两边都不讨好,苏文霖便时常跑去沁兰苑找陆沁瑶解闷。
经此一事,侯府下人也觉察出少夫人是个厉害的主,也渐渐收敛了前几日的不敬之心。有几位跟月秀有旧怨的下人,反倒对她称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