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电闪雷鸣,电光劈开云雾,震落残留在屋檐的雨露。
我担忧还要下雨,今日便留在药肆中没有上山,回想青厌的神色,猜测她是否已有预料。
师兄白天时还一切如常,过了午后突然开始低咳,晚饭也没吃,整夜都能从他房中听到压抑的咳声,师娘煎药为他服下,第二天仍不见好。
所幸师兄这次并没有咳到卧床不起,只是气色太差,面色短短一天就从红润变得蜡黄,师娘不让他干活儿,令他休息几日。
师娘和我都没再下山,她留在药肆照顾师兄,偶尔有人来求药便由我接待。
几天里,古寒山都不见阳光,这乌云像是存心霸占整片天,无论多大的阴风吹来都不愿离开。
我几日没去山中了,自青厌回来还是第一次隔这么久不见,我分不清何时落雨,干脆没了耐心等云过去。
送走前来求药的猎户,我随便挑了个时候上山去。
我心里藏着疑惑,想去问青厌是不是知道什么,待我见到她,她的模样一反既往。
我见过她的人形、蛇形,甚至还在温泉的雾气中窥见过一半的蛇尾,却从未见过她化得这般庞大,她的蛇形缠绕在一棵树上,树叶遮不住它,反倒是它把树干完全遮住了,蛇身一段如人腰粗,蛇头快与药篓一般大。
它仰头直盯云层,细细密密的电光闪在蛇瞳中,恍惚间,满赤的蛇瞳被映照得橙红,电光落下的一个刹那,青黑的鳞片和瞳孔转瞬成了金黄。
它朝我看来,映得颜色也投到我的眼中。
我僵在原地,较为久远的回忆一霎于脑中闪过,因为久远,思索的时间还不及那抹金色褪去的时间。
“……”
它没有吐信,我脑海中却有一声轻响。
“青厌?”我迟疑地问。
缠绕树干的青蛇略一垂眼,细长蛇瞳如针刺向我,它却没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而是吝啬地一撇,很快又望到天边去了。
她分明看见了我,却像装作不认识我一样。
我不甘心,又唤她一声,这次她可不能再装作不认识我了。
青蛇微微一顿,似是叹了一口气,随即把头转了过来,眼神透着无奈。它还是没张口,声音无端传递在我耳中。
“何事?”
她声音很轻,明显的冷漠。
怎么几日不见真像将我忘了一样。
我踱步朝她靠近,一边问道:“怎么今日要盘在树上?是在修炼么?”
离得近了,我看见那一身鳞片在轻颤,跟随她的呼吸阵阵起伏,若是明媚白日,她这模样一定惊艳,全身的鳞片都要在阳光下折出青润的光泽,而今只有被阴云代替的黑。
“不是。”她简单回我,出乎意料地拦下了我的接近,“长雪,回去。不要出来。”
我登时停下脚步,心底将她的话念了一遍又一遍,好久才意识到她是在赶我走。
“……为什么?”
她避而不答,“回去。天晴之前,不要来找我。”她的声音掺着烦躁,似乎是很不乐意在山中见到我。
至少有一点我不用再追问她了。她果然知道这天气有古怪,所以命令我不准出门寻她,估计她会突然化为蛇形也是与这天气有关。
理智分析得头头是道,又濒临崩溃边缘。
我清楚她是为了我好,她是大妖,有法力会仙术能变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比我这个普通人知晓的多得多,我能看出这天气不对,她能看出的必然更多,会危及性命也说不准。
但我就是,有些委屈罢了。
青厌说完,不知是不是也发现自己语气严厉,不敢看我,头偏回去继续瞪着黑天,蛇尾一上一下规律地摆动,好似不奈又为难。
我自然会听她的话。
“我知道了。”我乖乖答应,毅然走上了回头路。
她不会后悔又追上来的,我了解她,她大约只会在心里松一口气,终于将我劝了回去。
这该死的天。
我暗骂一句。
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半路,脑中乍出一个念头,过于荒诞又可以一试的想法。
她不让我来找她,我应该也能忍住,可谁知这天气要闹到什么时候,再让我等个半月、一月我不死也得先疯。
不去找她不就好了?不让她离开我不就好了?让她也和我在一起不就好了?
“青厌。”我转过身,不管不顾地问她: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