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梦的河流与现实争夺他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单词落在岸上。那声“抱歉”很轻,却好像一种钥匙开锁的声音,咔哒一声,有种难以忽视的分量。春河睁开了眼睛。
“我实在很想做东京没能做到的事。”声音比道歉还要轻,甚至轻到令人伤感的地步了。
东京……没能做到的事?
春河屏住了呼吸。但十野好像只是自言自语,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下文。
难道是梦话吗?
良久,他才听见十野轻声叹了口气。
“我想留住你。”
那一刻,春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心情。那种感觉像是被某种遥远的风吹拂着,像是从风里辨认出故乡的气息,辨认出曾经经过那风的许多只鸟和许多只蝴蝶。
“十野……”他转过身来,握住了十野的手。
十野面色平静,好像方才独白似的情话并非出自他口。
“你想再来一次?”
春河:“……”
他怎么会这么恶劣的?!
面对这种恶劣的家伙,感动真是太多余了。
…
“叮铃铃,叮铃铃——”
每一个美妙的早晨都是被这种声音毁掉的。
春河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麻木地按下了“稍后提醒。”
“叮铃铃,叮铃铃——”
人如果能像闹钟一样契而不舍,应该可以实现所有梦想吧……
“我加热了一下速食的早餐。”
“哦……请稍后再……”
闹钟居然学会讲话了吗?春河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突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这才慢半拍地回到了现实世界。他抓起衬衫往身上套,连忙道,“给你添麻烦了……”
“因为早餐吗?完全没有关系。”十野微笑着看向他,“我认为在同居生活中,和收纳情趣用品,选择合适的工具,以及猜测对方喜好相比,做早餐已经是最不麻烦的事了。”
“……”
他永远都是毫不令人失望的恶劣。
…
春河到底还是对突然到来的同居生活感到紧张。昨晚被十野的告白冲昏头脑,被一直牵着走,如今回到另一个白天,竟越发紧张起来。
他起床的时间和平日没差多少,十野又准备好了早餐,春河时间上很宽裕,却为了掩饰紧张,装出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来。
他三两口吃完早餐,就抓起公文包打开了门。
“那么,我出发了!”
“春河。”
“嗯?还有什么事吗?我忘了什么东西吗?”春河又风风火火地转回来。
十野望着他,有一会儿没说话。
“呃……十野?”
这种沉默……难道……难道十野是想要……要告别吻吗?原来是这样!春河恍然大悟,飞快向前跑的时间好似忽然停滞。
“我在想……”十野微微低了低头,“算了,是快迟到了吧?”
春河假模假式地看了眼手表:“其实也没那么着急……”
他望向十野,向前走了半步。告别吻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虽然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同居生活,但是……不过是告别吻而已。
这样想着,春河又往前走了走。这下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十野垂下来的发梢和眼睫,他偷偷舔了下嘴唇。
“你愿意……”
春河放下了公文包:“没问题的。虽然……”他挠了挠后颈,“虽然有点西式了,但是……小事一桩。”
“你愿意带便当吗?”
“哎?!”春河差点摔出去。
“你……你做了便当?”
“是买的。”十野说,“今天早上确实没有精力起床了。下次我会自己做的。”
春河双手接过便当盒,几乎想把自己也装进盒子里。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
虽然不是亲手做的,但是成年之后从没有人给过他便当,春河还是有些诚惶诚恐。
“只是随手买的。”十野看向一旁。
这种态度似乎有些不自然。春河忽然想起夜里那一句仿若错觉的“我想留住你”,他抬头看着十野,这才发现十野目光躲闪,那种零星的脆弱再次从十野身上浮现出来。
春河心头一震,十野居然也会不安吗?一直以来,好像从来没有失去过从容的十野,连对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都一副无所谓态度的十野,居然会对送出便当感到不安吗?
如果他感到不安的话……
——“你不用做这些……”会不会听起来太像拒绝?
春河连忙三两下把便当盒包起来,下了死手一把按进公文包里:“我是说,谢谢。我非常……非常爱吃便当。便当带给我很多幸福,我是没有便当就活不下去的那种人,虽然有点夸张,但是事实的确如此。啊,再说下去我真的要迟到了。总之,那个……我很愿意带便当。”
十野环起手臂:“你是在重新学习语法吗?恕我直言,看起来没什么成效。”
春河:“……”
这个家伙真是本世纪的恶劣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