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弟子的一天分外充实。
每日清晨,众弟子齐聚一堂上早课,共习吐纳,同修功法。
午膳毕,各师携门下徒弟归院,亲授奚山派绝学“九玄剑法”。
入夜,弟子们各自温习剑法、心经,以固根基。
因为是入山首日,早课改为了拜师之礼。新弟子们齐聚于学殿前的丹墀之上,席地而坐,静候师父们的驾临。
简流光刚踏入此地,就见盛凌花高举着手招呼他:“快来,我给你留了位置!”
他走过去,敛衣入座。
每人身前一张案几,上面整齐叠放着奚山派的穿竹水青箭袖、护臂、发带,以及一柄修习用的木剑。
盛凌花两眼发光,恨不得把脸贴到她这朝思暮想的衣服上:“和夏红师姐穿得那身一样耶!”
简流光则谨慎:“这个用付钱吗?”
看起来都是顶好的料子呢。
还没等盛凌花回答,坐在他前面的那人转头一笑,讥讽道:“乡下来的?连学服是弟子份例都不知晓,竟还论起银钱来了。”
简流光点头:“嗯,我是尤家北庄的。”
这话说的坦荡,反而让前头的弟子愣住了,半晌才嗤笑着问同伴:“尤家北庄?你可听说过这地方?”
同伴立即会意,夸张地捂着鼻子直摇头:“穷乡僻壤,吕郎君还是离这泥腿子远些吧,小心沾染了穷酸味。”
简流光按下正要发作的盛凌花,平静地问:“你又是哪里出身呢?”
前头那人勾着嘴角一笑,缄口不言,他的同伴抢过话头:“这位是北昌吕氏家的公子,吕文志!”
简流光:“没听说过。”
“乡下人果然没见过世面,我吕兄祖上乃大焉的开国功臣,而今父辈皆位列大夫,朱轮华毂,富贵无极!”
吕文志尖轻掸衣袖上的灰尘,慢悠悠开口:“算了,跟个乡下人计较什么,只怕他连‘开国功臣’怎么写都不知道。”
简流光听后噗哧笑了出来。
吕文志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你笑什么?”
他半晌才止住笑声:“你们这般的世族子弟、人中龙凤,如今却沦落到与我这乡野顽童同席而坐,看来你们也不过如此嘛。”
见二人脸色顷刻阴沉起来,他故作惊讶:“哎?你们竟浑然不觉丢了祖宗的脸吗?”
周遭人听了这席话后忍俊不禁,发出几声暗笑来。
吕文志强忍怒意,故作镇定地冷笑两声:“呵,我们可是内门子弟,由师父们亲自教导,你也配与我们相提并论?”
盛凌花抢先他一步开口:“少瞧不起人了,简流光师从巽贞师叔,也是内门子弟!他还是堂堂正正考进来的,跟你们这种花钱买位置的废物点心可不一样!”
本来简流光还理直气壮,听到那句“堂堂正正考进来”反倒心虚了。
吕文志闻言后却一愣,再次打量起他:“你是简流光?”
他同伴报复似的,呲着牙大笑:“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浩渺阁主的‘小白脸’简流光呀!堂堂正正?笑死人了!”
这次倒轮到简流光愣住了。
他什么时候成小白脸了!
原来那日甄试上他用得花把戏太多,并不服众。然而南逐鹿力排众议,硬是将他擢拔进了山,于是流言蜚语四散,众说纷纭。
冤啊!
这时忽闻三记洪钟震响,众人齐向殿前望去,原来是诸位师长到来,皆敛容正色起来,再未有人敢言语。
简流光无奈,只能将解释硬生生咽回肚里。
殿前的五位师父肃然而立,连刘巽贞今日也规规矩矩穿着青袍,只是腰间那柄银灿灿的剑仍晃得人眼花。
他们身后立着数名弟子,想必就是师兄师姐中的“首席”了。
盛凌花拉拉简流光的袖子,恨不得跳起来:“你看,是夏红师姐!”
简流光也注意到了身处弟子之列的夏红。
虽然在折竹会上惜败当禅子,她却并未流露任何挫败之色,此刻身姿挺拔如青松,明眸皓齿,于众人中分外夺目。
为首的奚山派掌门周棋缓步登阶,广袖当风:“今日诸君越过三千云阶,不过见山是山。须得在学殿前行三拜之礼,才算正式入了我奚山门庭。”
闻言,众弟子纷纷起身,又见夏红向前一步,朝他们高喊道:
“一拜天地造化,愿四时有序,灵气不竭。
“二拜祖师遗训,承九玄剑心,正道不渝。
“三拜本心澄明,守一念纯粹,证仙道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