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黑灯瞎火的,要不是怕吓着她真应该把人家送回去。”
……
很是不用。风惊幔背靠着假山石长出一口气。背倚坚石,不动如山,可避鬼邪保平安。看来还是有靠山更舒服。识时务也好认怂也罢,眼下可选之路屈指可数。
毕竟,天都要亮了。
风惊幔很想暴句粗口。顶着露水爬了整整一个晚上。
……什么人吃东西吃得这么开心,满□□珠,果汁四溅。顿觉口内生津酸意上涌,秦恭俭蓦地酸醒了。揉了揉眼睛,心想,这梦做的,我什么时候像惊幔这般出息呵呵。
“啊——“
刚睁开眼,就见隔帘外有人盘腿坐在桌案前,背对着自己吃得风生水起的你说吓不吓人。
“鬼叫什么!一会儿把人喊了来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秦恭俭赶忙出来收拾妥当,脸颊淡淡的绯色极不易察觉。不消说,又是一夜未合眼天亮到小公子这里找口腹慰籍来了。
当听到风惊幔说补觉前想看看宫城里开得最漂亮的花时秦恭俭丝毫不觉得奇怪。她做什么都不奇怪。风惊幔如果不翻出点花儿来一定非病即灾更有甚被人夺了舍。
秦恭俭递过一套宫女的常服给她,道:“你莫不是被哪尊画圣画神捉去做了人肉颜料砚台,你这身可比我桌上的瓜果梨桃色彩鲜亮多了哈哈哈。”不等风惊幔恼火,连忙补道:“宫城之内最漂亮的花圃,定然在我母亲君夫人的宫里。我稍后去请安,你扮作宫女我好带你去看。”
那……感情好得不能再好了吧。再给她几个晚上怕也没胆跑到君夫人的宫里去窃花。
风惊幔手提食盒混在送早膳的宫人队列里。话说,绝色囿于垣壁之内而众不得见,实属可惜。岂止,简直暴殄天物。忽又转念,奇贵如何能混同,还是别寄望过深了,姑且看看全当拓宽了界域也好。秦恭俭有说过,君夫人从来不会于午前踏足园中的。还好,想来傍了小公子逛上一圏应该行得通。
栖梧宫的布局没有那么多迂回往复,尽显堂皇富丽巍然大气。只是一路走来高估了自己这对鸟眼,目不睱接都不足以表达,仅此一种颜色的花就已撞得她眼眶生疼。要不要种这么多啊。
园中玉阶之首,远远便得见凤纹玫瑰红椅上端坐一人,姿容绝丽仪静闲正,两道涵烟眉不怒自威,通身凤印华服尤显气质高华。早知道找朵花还要看黄历,出门前干脆卜个六爻卦好不好。那句‘从来不’还不如直接相告‘每日均’我也好有个应对。
一步步向君夫人走近,风惊幔不觉收敛了眼神。渐渐的,她感觉呼吸从未有过的辛苦,似是要倾其心力方可确保每一步迈出都没有任何行差踏错。走完十几步青砖御道,仿若用尽整个昼夜往复那样久,又如不经意间的灯花爆蕊般转瞬即逝。
大抵是这款丸子头扣在自己头上实在太丑了,严重打击自信。
风惊幔食指在食盒侧面镶嵌的绿松石上来回摸索着,君上和夫人向来崇德尚礼待人和善,若是闯了一丁点小祸想来也不会过于苛责。嗯嗯,一定是。
脚下的路面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平坦如砥,她心中暗想,每天托着这些瓶壶瓮罐进进出出的,要是我领了这差事还不得把当眼的器皿全都砸个遍?
内心戏再精彩,搬到台面上也足令众人骇然惊愕。
风惊幔旁边的宫女不知怎的脚下一滑,身体快速斜倾了出去,幸好被她及时拉住。无奈保得了人救不下锅,一罐热汤顺势被抛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砂锅落地,汤水溅洒,满园花容跟着失了色。一时间纷乱狼狈。
馨香清雅,后调甘淳。可惜了这么好的山菌汤。风惊幔轻声安抚着受惊的那位姑娘,此时还没忘咽口水为敬。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君夫人身边的女官万分惊恐,说话间已奔至跟前。
“算了,叮嘱各处以后做事小心就是了。”夫人声音很低,合宫上下顷刻间鸦雀静默。夫人继续道:“我乏了,回吧。”起身回转。
近身的那名女官略有错愕,旋即转身迎上夫人,一边吩咐旁人速将此处整理妥善。
这,就完事了?连句斥责的话都没有?见其他人也无甚惊讶,想必君夫人待人素来亲和。
秦恭俭不知母亲今日为何如此高的兴致,竟然一早在园中小坐,进门时便向一名宫女问及此事。谁可曾想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画风骤变,以至走过来后对着一地狼藉不明所以。
煞风景归煞风景,安还是要请的。风惊幔等秦恭俭回来后仔细询问了夫人是否因此恼怒,答曰全无。
“没看出来你这么关心我母亲。”秦恭俭接着道:“我回来时见小蕊等在门外,说当时被吓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让我替她谢谢你。叫你这一通问,我都差点忘了。”
风惊幔表情略有羞愧地摆手道:“举手之劳,人没烫到就好,没烫到就好,呵呵呵。”
如果她知道踩到的石子是风惊幔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食盒上抠下来送到她脚下的,还不得把她当汤泼了。倘若自己也能飞出那么完美精准的弧度同时又能无比自然且在事后全身而退,她一定不会出此下策,她发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提在她手里的又是盘凉切鸡,于大局无益呀。
就是,凉了又被切了的鸡又不能替她咬死那朵花。
悄然抬眼看见夫人的同时,风惊幔就注意到了夫人右前方数步之外的一株盆花。栖梧宫花圃中的植物自然以种植于地面者居多,但因气候原因及不同花木喜恶各异,盆植花卉于宫内也不在少数。边沿处起第三排,周围数十盆均是同品类的星斐花,一片樱草之色明媚吸晴。
风惊幔却还是一眼将其认出。就是它。
开合的角度,花瓣的色度,甚至精细处的尺度、弯度、锐度都与那朵诡异的花毫厘不差。
……
能让夫人赐给我吗?
被自己这无脑的想法吓了一跳。打住吧。
若真是噩梦的源结在此,出了这道宫门可就再无机会了。既然带不走,不如索性就此了结,来个神不知鬼不觉。话说御道真不能再长一点了吗?我师父抽查课业都没这么狠。
胡乱思忖了一箩筐,收官还算完美。风惊幔自知以她的功力是无法算定那一砂锅热汤的走向的,如此精准皆凭运气。只是对不住夫人了。明旨是要我们入宫解梦,我却处心积虑烫死了您心爱的花。
心爱的花?
难道不是?
她想起女官被打断而未宣于口的后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