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微被牛奶呛住,而谢南知弯着眼睛咀嚼着早餐,像什么也没听见。
顾西洲将玻璃杯子放下,开口打破僵局,她语气平淡地说着这一切,像是不明白顾母苦心,像是真的善心大发地救了明意于水火——毕竟和顾西洲待在一起,绝对比和谢南微在一起显得好得多。
明意对上顾西洲眼睛,后者仍然是神色冷淡,在目光相接时对她笑了笑,眼睛仍然冷得像落在冰上被反射的光:“怎么了?你不想和我一个班吗?”
“没有。”
明意飞速否认,她才是那个担心被排斥的人,急急地应下来,然后低头加快速度消灭盘中的早餐,却一不小心呛住。
明意不可避免地大声咳嗽起来,谢南微投过来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
“大家好,我叫明意,希望未来和大家好好相处。”
明意站在讲台上,台下的人仰着头看她,试探目光几乎在她身上烫出数个洞。她咬住牙关,努力使小腿的颤抖平息下来,在人群中再次对上顾西洲的眼睛。
顾西洲换了制服裙子,整个人像莹润的珍珠,眼睛平静地望着她,和展现出来的善良温和不同。
明意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她放下粉笔,朝老师点了点头就走下讲台,在顾西洲身边坐下。黑板上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显得好刺眼。
“你不用担心,大家都很好相处的。”
顾西洲这样说着,把课本推近,明意瞥了一眼,也翻到了相同的页码。明意不担心他人相处难易,她低头翻阅几页课本,心里已经开始慌张,虽然原来她的成绩名列前茅,但在这里未必能延续从前的荣光。
厚厚课本和小而方正的字体让她感觉紧张起来,可又松懈下来,像是在陌生地方看见了熟悉路牌,找到了可以稳稳走下去的道路。
可一上午下来,明意几乎被知识塞满,应接不暇的她和周围对答如流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顾西洲只对她宽慰地笑。
“不着急。”
明意读不出对方究竟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憋着一股气,憋得眼泪要流下来,可是眼泪也要忍着,不能让别人看见。
到了午休的时间,明意走到了教室外面写练习题,想要弯道超车。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下来,绿叶被照得透亮如同碧玉,风吹过来带来沙沙的声响。
好像恍惚着会觉得自己还在原来的姑姑家里。
自己虽然寄人篱下,但还是有引以为傲的成绩和老师的喜爱,在学校里也能感受到轻松和愉快。而不像现在这样,每一步都迎着刀尖,任由它没入胸膛,血泪混合着落下来。
明意恍惚一下,以为还会有人嬉笑着把从小卖部里买回来的冰汽水贴在她脖颈上吓她一跳,把旺旺碎冰冰的一半分给她,但低头捏着笔才发现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见。
我可以可以回去吗?要怎么样才可以离开这里?
来不及思索,她抬手擦掉眼泪,继续奋笔疾书起来。
和学校里的人比起来,明意的基础太松散,她竭力寻找着碎片时间来学习,用下课时间背单词,用走路的时间背古文,用上厕所的时间背单词。明意竭力地忽视她落笔时他人轻蔑的嘴角,她开口时他人嘲弄的眼神,她念出英文时他人轻声的笑。
顾西洲却像是另外一个极端,走在哪里都被灼热目光注视,每个人看她都尊重又仰慕,仿佛她是落下来照耀众人的太阳。
她在学校里对待明意也像对待他人一样冷淡温和,偶尔在明意被老师提问说不上话的时刻在便签上写了正确答案推过去。
明意以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和顾西洲的关系,稍稍松了一口气,有这样优秀的人和自己做对比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又暗暗嘲讽自己——谁会想到,恐怕联想能力最好的的人也不会想到她是真正的的顾西洲。
周测在担忧中落下来,明意考前如临大敌地挑灯夜战了良久,信心却还是在试卷发下来时,粗略地扫视全卷准备答题的时候被砸了粉碎。
一塌糊涂。
明意终于在高压中崩溃,躲在厕所的隔间里咬着自己的拳头默默淌泪——她就是这么自卑怯懦的人,连哭泣都担心发出太大声响会惊扰到旁人。
厕所里进进出出,并不是下课这样的高峰人流,没人过来敲响这间一直紧闭的厕所隔间的门。
脚步声和流水声不断,还有少女的欢笑细语声。
“话说,那个明意,这次应该考得很差吧?”
“那当然,刚才收试卷的课代表从我旁边走过去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那试卷上面一塌糊涂,也不知道她怎么学成这个样子,平时还装得那么爱学习,笑死人了。”
“就是,我早就看不惯她那副三好学生的样子了,明明差劲得要命,还整天抱着书在那里啃。”
“她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这么努力都学不好,是我还不如不学了呢!”
“怎么好意思坐在顾西洲旁边啊?”
“还不知道吗?明意是顾西洲妈妈朋友的小孩,借住在她们家。”
“顾西洲看起来不像是会有这种朋友的人啊,笑死人了。”
明意的牙齿深深咬住手指,她可以感受到里面的骨,整个人因为情绪激动剧烈颤抖着。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法说,好像这些都是她应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