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离楚憬远一点。”
谢南知在走廊上堵住她,冷肃的脸雪白,揪着她的袖口慢慢展开:“她不会是什么好人。”
即使是好心,说出来的话也和顾西洲没有区别,冷硬,矛头直指她不愿揭开的楚憬。明意吞吞吐吐,舌尖上悬挂着的不过一句,可是楚憬对我很好。
在她来到这个新环境之后,最先向她伸出援手,几次挽救她的难堪,能够坦然地说喜欢她。如果要她遗憾,不会遗憾失去的十几年的关爱,她另有父母,只遗憾没能更早地成为楚憬的朋友。
谢南知盯着她,寸步不让:“顾西洲的妈妈,过去也对我很好。”
她把重音咬在“的”字上,慢慢说下去:“有些人对你好,不是为了让你好,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知道吗?”
明意错开脸,去回避谢南知的答案,她竭尽全力回击:“你不是站在顾西洲那边的吗?”她还记得对方在酒店的花丛里应答的话,转身却在她面前露出关心的面容,到底是热心还是戏谑?
这里的每个人都试图在她的四肢绑上丝线,操纵她的行动,让她变成木偶。
“因为你根本没有用。”
树枝忽然摇晃起来,楼下的人挥舞着羽毛球拍往上看,羽毛球挂在树枝上,像一颗雪白的子弹。明意的注意力转移到球上,谢南知强加在她身上的意义太沉重,她隐约地明白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等到答案,谢南知叹了口气,抬手把羽毛球拂落。不理会他人的道谢声,她重新消失在走廊转角里。
明意心情复杂,站在走廊上,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身上,那点微弱的暖意化不开她心中的坚冰。
*
最后年级经过商讨,定下来的处罚是通报批评和周一在集会上做检讨,明意全都安分地接受了,她甚至觉得轻松,能够替楚憬分担一些压力。
她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不再是她单方面地依靠着楚憬,她也能为对方做点什么。
谢南微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满目期待地望向顾母,顾母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冷冷地笑了一声。
明意没有接话,她看向若无其事的顾西洲,谢南知在桌布下拽了她的衣角,她才回神看向顾母:“对,我作弊了。”
“你为什么不能学我一点好呢?你到底是像了谁呢?千里迢迢把你接回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呢?不能安分一点吗?不能不给西洲惹麻烦吗?为什么总想着走旁门左道?你是因为侥幸到这里来的,我并没有想要你这个孩子——”
话说得太重,谢南微也没想到顾母会有这么大反应,超出她的预料,她的汤勺敲在瓷碗里发出响声。对上谢南知的眼睛,她先移开了视线。
“道歉。”
谢南知对明意低声提醒,明意垂着眼睛开口:“对不起。”在他人面前被指责本来应该是很窘迫的事情,但她对于顾遥也没有了期待,被点出落魄处境不过脸颊发烧。
她们的人生里也许原本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已是天堑。明意并不奢求能够融入新家,她感谢对方能够承担抚养子女的义务,不让她寄人篱下,她怎么可能在顾遥的心里越过作为女儿活了十五年的顾西洲呢?
餐桌上的顾西洲依然神态自若,她咽下最后一口粥,把汤勺重重地丢在碗里:“我吃饱了。”
这一声比谢南微的无心之失更响亮,所有人的目光都追寻着她,而她绷紧了脸,展示出和过去不同的受到挑战的姿态。在顾西洲离开饭桌后,所有人失声般一言不发,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为了演一出足够喧哗的戏剧。明意低头喝粥,发觉谢南知的手紧紧地握着桌布,她愣了一下,而谢南知冲着她微微一笑。
从哪一步开始是错的,明意忽然分不清了,她只能看向谢南微,后者灵活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她松了口气。
谢南微不是她这边的,谢南知也不是。
吃完早饭,明意背着书包在玄关处看见了顾遥,她脚步顿住想要回避,但回头一看房子里已经没有人了。而顾遥恰好转过来望着她,用一双疲惫又柔情无限的眼睛望着她。
“你真的作弊了吗?”
明意不知道她再问一次是因为信任还是强调,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鞋子一言不发地穿上,拉开门再关上,把两个人隔绝在不同的世界里。上车时,顾西洲还在后座,偏头看她:“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她才意识到所有人给她们留下了单独交流的空间,她不需要这点宽容。顾西洲毫不担心她能够凭借血缘成为顾遥的女儿,因为顾遥态度明确,企图用肉、身来做顾西洲的盾牌,所有人都不能越过她伤害顾西洲。
“她问我作弊了吗?”
没有撒谎的理由。但这个答案像刺痛了顾西洲,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用力到微微发抖。顾西洲转头看向窗外,用沉默来代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