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在夜里睡熟时忽然觉得被子变得千斤重,她连身体都翻动不了,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这是不是传说之中的鬼压床,猛然惊醒。
顾西洲就坐在被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见她惊醒,面色没有一分变化:“你原谅楚憬了?”她倾身下去,发丝扫在明意的脸上痒痒的,双手握在明意的脖子上,明意透过皮肤感觉到顾西洲的颤抖。
顾西洲的手,还会好吗?
“你要是原谅楚憬,我就杀了你。”
顾西洲不像在说假话,她太擅长吓唬人,明意很困,没有余力去思索她到底为什么生气:“明天再说吧,我先睡了。”
“不可以!”
顾西洲眯起眼睛,明意知道她要发怒了,用白天楚憬说过的话糊弄她:“收她的礼物,不代表原谅她,对不对?”顾西洲的面色缓和下来,但她还没松开手,明意看一眼房门:“我睡前没有锁门吗?”
“这间房子里任何房间的备用钥匙都在我这里。”
顾西洲做出再惊世骇俗的事也没法让她震惊了,明意看一眼钟表,现在是凌晨一点:“那我继续睡觉,可以吗?”
顾西洲不说话,就那样注视着她,明意仅有的一点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在月考里作弊的人到底是你还是楚憬,是你要我去陷害楚憬吗?在食堂说那么多也是为了让我举报楚憬?”
“你现在才发现吗?”
顾西洲的语气轻飘飘:“顾遥不是提醒你了吗?”
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但顾遥为什么要拆顾西洲的台,她们的结盟也不稳固,明意叹气:“你们难道要斗一辈子吗?”谢南微和谢南知都是被迫加入战场的奴隶,她是看似自由也无法脱身的人。
“很快就会结束了。”
顾西洲说这句话时眼睛里荡漾出奇异的光彩,明意注视着她很难不觉得痛心。顾西洲拥有她所有期盼拥有的任何东西,却能毫不在意地在手腕上划下一道伤痕,也不在意以后是否还能按下黑白琴键。
顾西洲终于乏力地松开手,在她旁边躺倒下来,在她最初进入这个家时,她们就这样睡在一张床上,简直像双生的姐妹。
“你过去到底过得怎么样?”
顾西洲发问,明意觉得自己那些故事对她来说也许算得上新奇,用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语气说下去:“像所有人一样,既有爸爸,也有妈妈,不过他们都在外面打工,我被寄养在亲戚家里。”
顾西洲又撑起来,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变化:“那你呢?你恨他们吗?”
“我小时候他们对我很好,我妈妈给我买过童话书,就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念。我那时候哪里认识那么多人,只记得小美人鱼了,她的太阳一样圆圆的花坛。”
“真有趣。”
明意的睡意已经彻底消散,她学着顾西洲的样子撑起来,被子在她们背上变成一个小小的帐篷,她说下去:“所以那天我跳下泳池,也在想,也许是这个童话故事影响了我。”
“好可惜,没有这样的故事能够影响我。”
顾西洲转过去,黑暗里明意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的声音那么低:“你恨他们吗?就这么轻松地抛弃你。”
“那是意外。”
明意并不在现场也没有见过面容惨烈的遗体,但这段故事足够她每次站在马路边上都开始心惊肉跳。到底是哪一辆车吞噬了她的父母,让她人生里的爱恨都失去方向。
太巧妙的意外了。
顾西洲想自己的后爸也是在车祸里逝世,她又因祸得福地不必看人眼色就可以做回大小姐,她忍不住轻笑:“你嫉妒我吗?”
明意诚实地摇头,她已经在这段时间里发现她并没有成为顾西洲的能力,她没法把谢南知推下楼梯来获得顾遥的关注和爱,她没有适合弹钢琴的手,她没有顾西洲不动声色步步紧逼的本事。
那些时间,那些事情构成了她面前独一无二的顾西洲。
“你很了不起,很漂亮,很坚强。”
明意知道从她嘴里说出阻拦顾西洲的话也不会有用,她只能咽下去,想到幼小的谢南知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她还是开口:“你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呢?”
"哪些事?"
顾西洲刻意地回避她的问题,明意有点生气,说话也变得更直接了:“为什么对别人和对你自己都这么残忍?到底是谁背叛了你?你要一直这样到什么时候?”
顾西洲不说话了,明意在黑暗里叹了一口气,转过去,在她彻底沉入梦乡之前,她听见了顾西洲的话。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以后是多久的以后?
*
第二天起来,顾西洲像一切都没发生过那样,她们平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明意把三明治当做顾西洲狠狠地咬下去,顾西洲抬眼对她笑了笑。
去到学校才发现有大事件——要开始文理分科了,人手一张分科意向表。明意捡起自己桌上的表格,看一眼楚憬,对方的表格也一片雪白,她摊手:“难道会在国内念大学吗?先把这几年混过去好了。”
标准的有钱人腔调。
楚憬凑过来:“那我和你报一个就好了,还能继续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