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直在震动的手机遽然没了动静。
梁知韫划开屏幕回拨,单手抄兜往另一侧空旷地带走去。低垂的视线似有若无的往陈宥仪那边偏了偏,最终在她踩着凉拖的双脚上停住。
仅仅一秒钟,他就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阔步往前走去。
陈宥仪坐在长椅上,朝他笔挺修长的身影投去目光,隐约猜到来电的人是谁。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他说:“喂,大伯。”
“我刚和朋友喝完酒,才看到你电话。”
“这个点,我爸肯定睡了,不接电话不是很正常?”
“不是吧,网上没有依据的小道消息您也信?”
“您就放心吧,我爸身体很好,一点毛病都没有,今早还去爬山了。”
“嗯好,您早点休息。”
说这些时,梁知韫的语调向上扬着,慵懒的声音轻飘飘的,混着点儿轻松愉悦的笑,句句滴水不漏,叫人抓不到一点把柄,连谎话都说的如此真心。
挂断电话,梁知韫波澜不惊的眼底翻出一丝厌恶,喉咙干涩,痒得厉害,又一次轻咳了声。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回头,叮嘱苏呈:“我先出去一下,有事电话。”
“好。”苏呈微微颔首,目送着梁知韫大步流星地离开。余光里,陈宥仪也同他一起望着那道身影,只是神情难辨,叫人难猜。
苏呈没多加揣测陈宥仪心思,只轻轻咳嗽一声,偏转目光看过去,微微俯身,做好自己服务的角色:“宥仪小姐,老梁总的手术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要不我先带您去休息一下?”
陈宥仪莞尔一笑,却拒绝了苏呈好意:“我就在这里等,你不用管我。”
苏呈颔首:“好。”
他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去做梁知韫交待他的事。
苏呈一走,走廊只剩下陈宥仪一个人。
她靠在墙壁上,悄然地望向抢救室的大门。
种种往事,在此刻涌上心头,而脑海里闪现出那一幕幕黑白的、模糊的、残忍的画面,逐渐和眼前的一切重叠。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手足无措的待在抢救室外,等待着医生宣判她父母的生死。
会没事吗?
会没事吧。
陈宥仪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憋住呼之欲出的眼泪,努力从回忆中挣扎了出来。
右侧肩颈隐隐传来酸痛,她微微垂低脖颈,抬手捏了捏。
与此同时,搁在腿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清冷的光落进眼底,陈宥仪定睛去看,瞧见是林绛,点开了微信。
网络加载了一秒,紧跟着,接二连三的消息涌了上来。
【宥仪,梁家出事了?】
【图片】
【你还好吗?】
【你现在在哪儿,需不需要帮助?我过来陪你。】
陈宥仪点开图片,刹那间,眉心拧了起来。
明明走的是VIP通道,但她和医护人员护送梁邵言进抢救室的画面,还是被拍了下来。
幸好照片有些模糊,拍摄角度也不好,镜头恰好对着陈宥仪的后背,她的身体将昏迷不醒的梁邵言挡的严严实实,压根没办法实锤,不然这种消息一旦放出去,公司那边,一定会出事。
陈宥仪凝重的神情放松许多。
双手拇指摁着屏幕,她回复林绛:【是有点事,但是目前不太方便和你说太具体。】
林绛秒回:【很严重吗?】
陈宥仪捧着手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她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几秒后,林绛的消息又一次跳了出来:【宥仪!我靠!网络上的消息完全看不到了欸!】
林绛:【图片】
陈宥仪再次点开她发过来的图片,发现微博上有关#恒洲集团梁邵言疑似病重#的词条,全都被清空了。
林绛感慨起来:【梁知韫还真是有够雷厉风行的,这照片发出来一分钟都不到直接全网查无此图,封锁消息的速度可真快。】
原来他出去,是去处理舆论了。
陈宥仪看着手机,正准备回复林绛,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头侧身看去,瞧见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外卖小哥,急匆匆地朝她跑了过来。
“请问,是陈女士吗?”小哥气喘吁吁地问。
“我是。”
“这是您的东西。”
“我?”陈宥仪错愕,看向他递过来的袋子,“我没点外卖,你送错人了。”
“没点吗?”小哥瞠目,狐疑地挠了挠头盔。收回手,低头去看上面的单子,再一次同她确认,“陈女士,陈宥仪,不是吗?”
“我是……”陈宥仪没想到真是她的名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不是你男朋友给你点的?”小哥问。
男朋友?陈宥仪神情微怔。
小哥赶着送下一单,没等她说话,直接把纸袋塞进了陈宥仪怀里,扭头跑走。
陈宥仪看着他风驰电擎般的身影,更加的茫然。
半晌,她拿起标签再次确定,确定真的是自己的电话和名字后,轻轻撕开了其中一个纸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摆放在里面的是chloed 白色毛绒拖鞋和披肩围巾。
而另一个纸袋——
装着她从前最爱喝的“天心斋”的虾仁干贝粥和龙井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