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不悦地摆动,表面嵌着的眼睛垂下,祂盯向了这最后一个柜子里躺着的人类。
没有内脏,只是一个被勉强缝合的空壳。
邪神看着那具空壳若有所思:书上也说,人类都是胆小的生物,倘若一下带回深渊,人类会吓到精神失常死掉。
邪神可不希望自己白跑一趟。
千百只眼睛盯向那具躯壳,邪神有了主意。祂想要借用这个人的身份。
祂伸出触手,碰了碰人类还算完整的额头。
……
人类的记忆瞬息挤入脑海,邪神慢慢咀嚼完这些记忆,黑色的头部区域上下点了点:“原来是这样。”汲取人类生前的完整记忆,邪神自然也汲取了所有这个孩子学过的知识。祂说话不再卡顿,完全流利,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然后,祂学着记忆里那个人类的模样开始捏造自己。但邪神有自己的小心思——无视任何不合理,祂捏造的完全是自己喜欢的模样。
片刻,刚刚还涌动着液体与触手的地方出现一个少年,苍白的皮肤在漆黑的环境里依旧白得发亮,漆黑的额发掩住漂亮到过分的眉眼。他眼睛颜色很特殊,一灰,一黑。
液体重新凝实,涌动的触手拥着他,温顺地等主体下达指令。
摸了摸触手,少年还有点不习惯地动了动光溜溜的身子。
适应了下仅有的四肢,邪神慢慢挪动到那具空壳前。
他注视着那甚至无法闭眼的、毫无生气可言的人类,眼里没有波澜起伏。邪神从不免费抢占什么,作为借用身份的报酬,他大方决定帮助这可怜的尸体:帮他和他的仇人……能够在死亡的尽头团聚。
“咕咚。”
触手从铁柜下方涌出,拉住空壳,少年面无表情垂眸注视着它们将其拖入骤然出现的深渊之中,把这孩子存在过的痕迹消灭得一干二净。
能听见的雨声渐大,房间内除了凌乱的白布和沉默的铁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沉寂至极。
“嗯?”手蹭过滑溜溜的感觉,林惊度颤了颤睫毛,低下眼睫看去。
可能是身体捏得太符合邪神心意,他自己的触手都不由自主爬过来和主体贴贴。它们害羞地蠕动着,散发喜悦的气息。
拍拍像小狗一样的触手,林惊度软声道:“好啦,我们该走了。”
他刚收起触手准备离开,“滴滴”两声,房间的门锁蓦然被人解开。少年偏头,面无表情地朝那边看去: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正一脸吃惊地看着少年,手机开着的手电筒白光照在少年身上。
从男人的视角望过去,空空荡荡的柜子边站了个未着寸缕的少年,那眼睛还空洞死寂,皮肤在房间外的灯光照射下苍白中还透着一点青。
男人两眼一翻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伴随高亢的惨叫:“妈呀,死者活了!!”
一切又变得安静下来,邪神默然盯着今天第二个被他吓晕过去的男人。有那么可怕吗?他想,自己明明已经很有意识收敛气息了。
郁闷了一秒,邪神又重新隐没入黑暗中。
而在没有人注意的存放室内,有个贴着“林渡”标签的透明柜被一根触手探入,慢吞吞地卷出了里面所有的东西:一个黑色的背包。
不一会儿,触手重新出现在了桑树林中。少年已经模仿人类套了点布料,还给自己套了件不知道哪儿来的塑料雨衣。他接过触手勾着的包,翻找一阵,找到了人类社会必需的证件。
捏着身份证,少年眨眨眼,用手指一抹——
上面的名字从“林渡”变成了“林惊度”,照片也从普通阴郁的男生变成了邪神如今捏成的模样。
“好了。”林惊度轻声说道,对自己的严谨感到满意。
做完这一切,他收好背包背在身上,耸了耸鼻子。
虽说没什么诡异接近这个黑白相间的建筑,但似乎有好多诡异盘踞在这建筑附近的山里。
摸了摸肚子,邪神冷着张漂亮脸蛋决定:等一会儿再走,他想猎点东西。
*
殡仪馆通向冷藏室的走廊外,一个俊美无俦的男人站在门口,注视大雨落下。他身形挺拔,周身围绕着凉淡似雪的气息,深邃的眉眼沉淀着极具侵略性的冷意。男人低垂着眼,目光落处是湿滑地面,喉咙有些发痒起来。
工作压力太大,很少碰烟的他抽烟频率都高了不少。只是殡仪馆内不能抽烟,他不便拿出。
“哎,奇了怪了。”陪着他站在外面的管理员挠挠头,“怎么李哥进去半天了还不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倏地抬眼,眼神一变:“我们进去。”
“哎哎,同、同志!别这么急!”管理员没能喊住疾步往里走的男人,只好跟上男人步伐。转角处,他一眼看到自己同事散乱的头发,吓得管理员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掐人中弄醒对方:“李哥、李哥,醒醒!”
男人凝了霜寒的目光则扫过昏暗的房间,也注意到了空空如也的冰柜。
尸体不翼而飞了。
而且很有可能……正是他们需要的那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