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太刺眼,真是令人讨厌。宋存仰头时,眼睛有点发酸。
因为言列说了句重话,就要哭?
好像更可笑了,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剩下的人都不敢说话。他最交好的周柯,看情形不对,赶紧招呼大家出去。
言列压着眼皮,背靠着墙,艰难地咽了咽喉结。
几个人纷纷往外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道身影还是那样站着,几分落寞,纹丝不动。
“那个,列哥,其实....”白放最后还想说点什么,被他一个疲惫的眼神打断。
“走吧。”
门被轻轻带上,他倚着墙壁,闭了闭眼。那根弦断在了不该断的地方。
闻帛笑偏了航,不知不觉走在了盲道上。她眼前的迷茫和盲人差不了多少,以为自己能看清点什么,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
手机响了很久,她在最后一刻才接起来。
“哥。”
“笑笑,阿列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她视线追随着飘过来的一小片黄叶,“就是一点轻微的脑震荡,何姨不放心,让他住两天再走。”
有病的是他的心,不是他的脑子,更不是他的身体。
“那就好。”闻帛昇顿了几秒,“笑笑,给你说的事,你没问他吧。”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去揭言列哥的伤口。”上次聚餐后,她百思不得其解,求着她哥问了当年的事。
所以,对于刚刚那场景的解读,她已经在第二层了。
他赶她走,是要阻止她,是要保护她,是要她心安理得地生活。那么哥哥猜测正确的可能性,又大了一步。
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这么在乎她的感受。
“那只是我的猜测罢了,真是什么情况,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况且....阿列只字未提,他有自己的打算。”
“嗯,我知道的。哥,我先挂了。”
她不想再多说什么。
从医院出来,宋存的脸庞就被一层薄雾似的网笼罩着,烦闷地、阴郁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流,没有一个能带她挣脱这张网。
明明是他先来找她的,明明是他低声下气要来讲和,为什么几天不见,又变了卦?
她不该去的,真的不该去的。
说不定那个人就等着这一刻呢,要在所有人面前羞辱她。
她让他滚,他就要以牙还牙。
越想越气,试礼服前先去了楼顶的天台吹风,感觉脑子里的零件生了锈,有点转不动。又像是滑丝的水龙头,怎么拧都是白费力气。
双手插在外套兜里,就这样站在,让风在脸庞随意肆虐。
每每感觉到疲惫、不安或者是愤怒时,她总喜欢找个风口站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把自己完全掏空再重新填满。
这个动作,就是她的“一键重启”。
大院有颗桂花树下的石头,就是这样被她的脚底,磨得油光滑亮的。比赛前、考试前、失利后,她会在四下无人时,去站上一会儿。
记得有一次,正当灵魂出窍时,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冷不丁转身,脚下踩在石头的边沿打滑,手掌直接按在了地上。
身后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是言列。仲夏之夜,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她一点也没觉得清爽。
怎么这么晦气啊。
绕过他伸过来的手,她拍了拍腕上的泥土,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她急着回家,是要抓紧时间冷敷。
不敢让章女士知道,回去就直接躲进了房间。等父母入睡后,才悄悄潜入了浴室。
声音不敢太大,只能用细细的水流冲刷,实在是熬不住了,坐在马桶上打瞌睡。直到冷敷的时间到了,才敢进屋去睡觉。手上的血管都被寒气入侵,贴在脸上像冰块一般。
第二天的比赛,她只拿了第二名。
看着证书上的名字,她也不知道该怪谁,总归是一个不好的记忆罢了。
她收回思绪,下楼去试礼服。
考虑到赞助商和舞台设计风格,连续试了两三个风格,最后选了某个“D”开头品牌的中国风成衣系列。
这系列一共有七件,她又试了其中的三件。最后选了斜纹修身款的长礼服,由天丝、锦缎、蕾丝三种面料混搭,云肩处嵌入华丽的刺绣,中西合璧,复古优雅的风格。
造型师一直夸她的身材好,只需简单地收下腰即可。丝滑的面料最考验腰腹部的肌肉,宋存侧着身子吸了气,还是有一点微微凸出的小肚子。
她缓缓吐出后,喃喃道,是该锻炼锻炼了。
——
古朴典雅的书房中央,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摆着几份封口的机密文件,一缕茶香升起,月色静默。
不似日常办公的言简意赅,言成均嘴里时常蹦出的关切话语,有些僵硬,也难以掩盖一位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文秘书见他挂了电话,往后伸手像在找什么,立即会意,把口袋里的烟递上,他自己不抽烟,倒是日日带着烟在身上,给领导备用的。
言成均接过,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坐。
自己倒是起身,摸了抽屉里的打火机,到窗边去点烟。
文秘书自然没有还坐着的道理,几乎是言成均迈开腿的同一时间,他就已经站了起来,捧着个烟灰缸,站在言成均右后方。
“老文。”言成均哂笑,烟头指了指一旁的案几,“都跟我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周到。”
文秘书听了这话,心里畅快,也没敢表露,“领导哪里的话,承蒙您不弃。”如今,他算是压对宝,坐上风口了。
坐在风口上,是只猪也能飞。这话在官场也一样,只不过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飞的。
何况,他还不是只猪,
“别说场面话了。”言成均心里有数,“说说吧,查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