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明穿了件墨蓝色衬衫,许是烦躁,他解了两颗衬衫扣子露出分明的锁骨。袖子被挽到臂间,那露出的结实肌肉就从手臂延伸到肩背,将衬衫肩线撑得饱满健美。
刘伯明很少抽烟,但今天实在是烦,尤其是看到杨泓同学又来上网时,本想将这娃娃好生教育一番拎回家抽出七匹狼揍一顿。
可看到杨泓无畏的眼神和单薄的短袖校服,刘伯明眸光闪动,灭了烟,转身开了副驾车门:“冷不冷?”
本想说不冷,但出了网吧杨泓还真有点冷意,坐上副驾答道:“有点。”
刘伯明从后座拿来他的西装外套盖在杨泓身上,说:“先披着。”
西装外套有股刘伯明的味道,不是香水而是一股清幽的男性气息。
杨泓抱着外套,仔细观察刘伯明严肃的神情,主动开口:“东东生日,我们就去打两把。”
刘伯明说:“知道了。”
他生气了?
想象之中的教育没来,杨泓想刘伯明今天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怎么不喋喋不休说自己呢?
是猪脚饭闹出地沟油还是股票崩盘?是公司破产还是甲方骂人?亦或是他买的国足又输了?不过国足输也是正常的,难道是国足拿世界冠军了?
杨泓胡思乱想着。
刘伯明手搭着车窗上,轻声道:“高三应该劳逸结合的,哥又不怪你,别紧张。”
这一刻,杨泓宁愿相信国足世界杯夺冠,也不愿意接受刘伯明得知自己逃课上网后居然这么淡定。
世界不太真实起来,杨泓心砰砰跳着,不管是萦绕在周身的味道还是那句话,这应该是个梦吧。
刘伯明确实在收到班主任消息以及信用卡消费时有想把杨泓暴揍一顿的冲动,但真杀到网吧里面,看到神情轻松,眉眼含笑丝毫不见在家中死气沉沉的杨泓时。
刘伯明那一霎那的气就又去了大半,杨泓不过是个心智没有完全成熟,从小没有父母严加管教的少年而已。逃课上网就算有错,多半也不在他身上而是在自己身上。
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孩子。
雨来得急,杨泓出来时单薄的身影和无畏眼神让刘伯明想起急救室门口拉着他裤腿要妈妈的孩子,他想他的再多脾气在杨泓面前都使不起来。
父母去世后他忙着兼职,寒暑假在餐馆、工地找钱,很多时候都疏忽了对杨泓的关心,一个在杨泓成长中缺失了近八年的人难道还要厚着脸皮教育他吗?
大雨浸润过的泥土味从车窗缝隙进入,刘伯明偏头见杨泓紧张、不安的神情,只觉用这样冷淡的语气对他实在过于残忍。
刘伯明想真如了廖静在车中临死前的那句话:“他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世上的,你不能抛弃他,小濯你得爱他一辈子。”
真一辈子不能抛弃了,他尽量把声音放温柔好不再让杨泓紧张。
“哥又不怪你。”
杨泓梦没醒,还愈来愈温柔,但紧张的高三氛围还是让杨泓完全放下游戏回归书本。
三诊在热火朝天的夏日中到来,教室风扇每天要死不活地转着,杨泓生怕那风扇掉下来把底下同学打中,而考完体育的黄豪则在教室里恶补文化课。
两人每天要死不活的,夏日午后,教室里死气沉沉,众人都无精打采。
黄豪女朋友钟思琪买了两个冰淇淋给他们,说:“你俩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四月底,天热得不行。
杨泓扇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的数学卷子,吃着冰淇淋看化学题,说:“太热了,我感觉自己要融化了。”
黄豪笑嘻嘻地跟钟思琪吃冰淇淋,说:“红红你先扇,等会儿我给你扇。”
杨泓幽怨地看了眼旁边前后桌吃冰淇淋秀恩爱的两人,叹道:“教室不是三楼吗?为什么没风?”
一条过道之隔的语文课代表推了推眼镜,淡淡道:“有风也不好,会把你跟黄豪的汗臭吹进来。”
杨泓:“……”
黄豪:“……”
钟思琪捂嘴笑,黄豪道:“哪里臭了?每天晚上我都洗澡洗脚的!”说着他还把杨泓衣领揪起来,骄傲地说:“红红身上可香了,我的汗一经过他就自动变香。我们这叫内部循环自生资源多次利用,你们该感谢我们!几爷子还不知道感恩!王晟你一天要求多,还喜欢喝宣城多!”
杨泓“噗嗤”一下没忍住把才舔进嘴里的冰淇淋喷在纸上,钟思琪靠着墙笑得合不拢嘴,桌上一瓶鲜橙多的语文课代表嘴角抽搐道:“这个可以补充维C的!”
黄豪声音大,一口准一环口音逗得班内众人哈哈大笑。
有人起哄着说:“耗子在宿舍抠脚,不洗的。钟思琪你被骗了!”
一时间,教室里的闷热被着少年们的爽朗笑声驱散,紧张刺激的暑气逐渐飘远,尾音落在那窗外斑驳的梧桐树影上。
三诊分数线在五一的一个阴天出来。
刘伯明说:“小泓,以你现在的分数只要发挥稳定,一本是肯定没问题。”
杨泓趴在书桌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桌上的鸡毛毽子,说:“要真是这样,那我可要感谢老杨家列祖列宗保佑了。”
“爸妈和奶奶肯定会保佑你的,”刘伯明笑着说,“今天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儿?”杨泓弹着鸡毛毽子,无精打采,“到处都是人,耗子说他跟钟思琪在熊猫屁股下都快被挤成肉干了。”
“方琼说上次他去了个山庄吃饭,风景不错,”刘伯明翻着手机,“这次我们去试试?”
“不想去。”杨泓只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想睡觉。”
“看海去吗?”刘伯明笑着说。
“看海?”杨泓眼睛一亮。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杨泓同学真没看过大海,刘伯明这一提议简直是说他心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