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到,谢玉书一时语塞,因为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概括他与裴一雪的关系。
“这是我们济世堂的大东家。”一旁的戚达出声解围。
大伯母的眼睛在裴一雪和谢玉书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像是在探寻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
她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紧紧握住裴一雪的手:“哎哟喂,东家呀,这衣服这气质,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们呢,都是玉书的亲戚,亲得不能再亲了!”
“嗯。”裴一雪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抽动。皱起眉:“方才听各位所言,似乎是想去黎明药堂帮工?”
大伯母还没有说话,后面的几个皆眼睛一亮,其中那个柔弱男子则看着裴一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觉得这事有戏,二伯和二伯母连连接话道:“是啊是啊,东家——”
“不是那么回事。”大伯母干笑着,不知怎么改了想去省城的主意,打断几人的话,“这不听说这次黎明药堂开设在省城嘛,大伙儿都想去,我们只是想弄清楚选拔的条件。”
戚达道:“选拔的条件很公平,公示栏有,来济世堂半年以上,结合平时的表现以及笔试成绩挑选。此次人选的绩效表和笔试成绩也都有在公示栏公布。”
大伯母沉默两秒,干巴巴地笑了笑,然后说:“哎呀,我们刚来济世堂不久,这公示栏在哪儿……还真没注意过。”
戚达继续拆台:“你每日下工去食堂必定都会经过公示栏。没记错的话,你们前些天找负责人闹过一次,理由是能者居之,不认这些选拔条件。”
大伯母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哈哈这戚管事铁定记错了,我们真没注意过公示栏。”
戚达也不再多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那现在可清楚了?”
“当…当然。”大伯母应着。
“既然清楚了,那便先请回吧。”裴一雪扯出个客套的笑,直勾勾盯着人,“我和阿书还有些事要办。”
大伯母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越过裴一雪望向他身后的谢玉书,“玉书啊,三年了,真没想到还能再遇见。我们都以为你…你已经……”大伯母挤出两滴眼泪,“唉算了,等你忙完了,我们再来找你,一家人好好聚聚,说说话。”
谢玉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嘴皮动了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大伯母转身依依不舍地离开,其他几人虽然懵,但也跟在她后边。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之际,一个身影突然拐了个弯,施施然来到裴一雪跟前。
“在下谢和韵,无意冒犯裴东家,只是幸得东家收留,我们一家才有了容身之地,和韵由衷地感激。往日见不到东家,今日有幸能够一见,请受和韵一礼。”
谢和韵声音中充满了真挚与敬仰,说着就朝裴一雪躬身一拜,而后略带娇羞与忐忑地抬头,一双眸子微红盈着水光,好不勾人怜爱之心。
这劣质茶系表演,看得裴一雪眉心直跳,他都有些忍不住想亲自下场指导指导。
“咳咳……”裴一雪微微咳了几声,卸了大半力气靠着谢玉书站立,“济世堂开堂收留无家可归之人,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来者不拒。所以,你不必为此介怀。”
说完,他没再管谢和韵,偏头看向谢玉书,满是温柔和依赖:“阿书,我想去里头歇歇。”
谢玉书发散的思绪这才回笼,看看他又看了看议事厅,点了点头:“好。”
两人兀自走了,独留谢和韵在原地继续保持着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二十个人里面选出十个,裴一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而谢玉书自遇到那所谓的亲戚就一直心事重重。
当人散尽,裴一雪握上谢玉书的手,温声道:“阿书好像不是很喜欢你的那些亲戚,他们以前欺负过你?”
谢玉书视着他半晌,憋出来一个字:“没。”
“斟酌如此久才说‘没’,说明他们从前肯定做过一些过分的事,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裴一雪轻声道,“阿书既然不想与他们再有瓜葛,待会儿便叫人撵出济世堂。”
听到这里,谢玉书的眼眶肉眼可见地泛起红色。
裴一雪心脏一紧,谢玉书以往习惯有事都憋在心里,一般不会外露情绪。
如今这般,这得以前在这些亲戚底下受过多少委屈才会这样。
裴一雪握着人的手不由紧了紧,“阿书……”
谢玉书似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正了正神色,“你都不了解他们,又怎知他们从前如何?”
“我虽不了解他们,可我了解阿书。”裴一雪凑近人面庞,道:“阿书这样好的人,他们和阿书都处不好,必然不是什么好人。”他信誓旦旦道:“阿书告诉我他们曾经做过什么,我帮你百倍地还回去。”
彼此的面庞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热息在肌肤间轻轻流转。
从前这样的距离谢玉书必定即刻远离,但这次谢玉书却出奇地没有躲开,定定地望着他,眼中情绪翻涌,极尽隐忍。
得来个意外收获,裴一雪压下就要弯起的嘴角,得寸进尺,试探性地缓缓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裴一雪几乎能感受到谢玉书唇瓣的柔软。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忍不住低声唤道:“……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