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溯和善地笑了笑,略弯了腰平时沈良时,道:“你怎么摸到这儿来的?”
沈良时不答,只在晦暗中盯着他的双眼,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戚溯也不恼,站直了抱着双臂,啧啧道:“看来体贴的小师妹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别碰我。”他伸出的手被沈良时直接打开,“私自屯兵,被我知道了,你不杀我灭口吗?”
戚溯笑道:“别开玩笑了小师妹,我怎么舍得啊?更何况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沈良时反问道:“为什么舍不得?留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戚溯微微收敛笑意,再度伸手去拉她,“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一会儿天亮了让人看到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在外不合适的。”
中宵出鞘,划破空气,在二人间隔开一道界限,沈良时手中利刃指向戚溯面门,一字一句道:“我说了,别碰我!”
戚溯彻底冷下脸来,深吸了一口气后两肩下沉,道:“那你要如何才肯回去?林双今日就会到蓬莱了,你连她也不见了吗?”
“我要如何?应该是我问你要如何?”沈良时握着中宵的手颤抖起来,咬牙切齿问:“你知道这么多兵如果被人发现了是什么后果吗?你知道吗?!”
戚溯不答。
沈良时呼吸急促,丧失全部力气,颓然地垂下手,双臂撑在膝盖上,整个人充斥着无力,她的肩膀轻轻发颤,看得戚溯于心不忍,迟疑再三后还是上前伸手扶她。
“地下空气稀薄,不能待太久,先上去吧。”
沈良时奋力推了他一把,反倒自己向后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被碎石擦破手掌。
戚溯心下一紧,“小师妹……”
沈良时避开他的手,伸手在墙壁上徒劳地抓了几下,始终没站起来。
戚溯再三被拒,终于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扶起来,半拖半架着往前走,“阿时,别任性了。”
沈良时一手扶着墙,垂着头看不清脸色,“你要做什么?举兵攻进京城吗?还是当年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没找到父亲的私印。”
无人回答她,二人的脚步声比来时慢下去。
“说话啊,沈良辰!”
戚溯脚步不停,沈良时再次伸手推他,被他按住了,问:“你一个人来,不怕吗?”
沈良时冷笑道:“怕啊,我当然怕,但我更怕别人知道,我的哥哥冒险假死,在此屯兵,意图不轨。”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这一句话后,反而变成了戚溯问,他先问了沈良时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又问她怎么知道沈氏旧部的事,不过沈良时都不愿意回答他,中宵一直没收回去,隔在两人之间,随时提防。
直到钻出洞口,此时已天光大亮,初阳将升,沈良时头也不回地下山,脚步很快,哪怕裙摆被树枝勾到了也留不住她,戚溯则跟在后面,捡起被她撕下的布料。
卯时初,林似打着哈欠缓缓走下玉阶,遇到带着一队弟子外出的戚涯。
“林姑娘起这么早是要去赶集吗?”
林似揉了揉惺忪的眼,“什么集啊?”
戚涯道:“今日岛上有集市,很热闹的,我们正要去帮忙,要一起吗?”
林似摆手拒绝了,直到目送戚涯等人离开,她在山门前的石阶上抱膝坐下,喃喃道:“蓬莱弟子还真是热心肠啊!”
初阳升起,朝霞和暖意笼罩住整个蓬莱岛,集市那边也被灌入生机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小弟子相约着出门去,商量着要买什么好吃的。
林似又打了一个哈欠,抻直了腿晃了晃,恰见一道人影逆着人流走向山门,林似一跃而起迎了上去,“良时姐!”
近了林似才发现她的良时姐一身灰尘,宛若赶了一夜路,面色看起来也不好。
她挽住沈良时,关切问:“良时姐你这是去干嘛了?是被人欺负了吗?”
沈良时勉强笑了笑,宽慰道:“本想早起去走走,没想到摔了一跤,倒是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林似仍有些怀疑地上下扫量了她一圈,道:“师姐今日就要到了,我特地出来等她。”
沈良时颔首道:“我陪你一起等吧。”
林似拍拍身侧,示意她挨着自己坐,坐下来了才发现她的裙角也被扯得不成样子,看来摔得不轻,便想问她要不要紧,但另一人又走到了她身前。
戚溯看了一眼表情漠然的沈良时,知道她此时不愿和自己搭话,便只好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林似,佯装轻浮道:“买了几个牛肉饼,小师妹尝尝好不好,要是喜欢师兄以后天天给你们带。”
“黄鼠狼给鸡拜年,你不安好心吧?”林似拆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几个油亮亮的饼,难以置信道:“该不会是知道我师姐要来了,有事求我吧?”
“瞧你这话说的,就算你师姐不来我也疼你不是?你那都是偏见。”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放在铺在石阶上,道:“到了初春也还是凉,别坐地上。”
戚溯见沈良时扭着头,像是连看都不想看他,只好先离开。
林似见他今日走路都要比平日正经许多,边将饼递到沈良时面前,边唏嘘道:“吃错药了吧?”
沈良时摇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风顺着山势从山顶吹下来,沈良时按了按发胀的眉心,低头抱住膝盖,林似眼尖地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道:“别冻着了,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吧,等师姐他们到了我叫醒你。”
沈良时伸手擦掉她下巴上的碎屑,将衣袍分一半给她,两人挤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