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陛下恕罪。”
景泽讨厌的就是这个。
“身为师长,不能教陛下融会贯通,此乃一罪。”
“身为人臣,以下犯上惩处陛下,此乃二罪。”
“二罪并下,陛下仁慈而不能免,否则无以警百官万臣。”
说辞不太一样了,但意思是相同的。景泽看着许世安手中的戒尺,有点蔫巴地扁了扁嘴:“世安不必如此。”
许世安把头低得更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景泽知道如果自己不拿起戒尺,对方就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她还是把戒尺拿了起来。
许世安再次行叩拜之礼,把身子转过去,依然低着头。
她惩罚景泽,是用戒尺轻打在手心。反过来却不一样,景泽知道,这一下是要打在脊背的。
根据大楚律法,皇室子弟犯错不能惩戒,否则会有失皇帝脸面。但若一点惩罚都没有,恐怕难以教导子辈。
所以便产生了与之相适应的制度,选取与皇子公主年纪差不多的童子做伴读,二人吃穿用度规格相似。在皇子犯错时惩罚童子,以起到震慑的作用。
根据结果来看,这项律法的作用显然不大。有些顽劣的子弟不仅没有被震慑,反而会以体罚童子为乐。
但景泽并非这样的人,她相当尊敬许世安,尽管随着年纪的增长不想事事都听从安排,她对许世安的敬重也是不会变的。
每当许世安低头躬身要她亲自惩罚时,景泽都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她无法直视自己当做的事,也无法狠下心来用戒尺敲打许世安的脊背。
明明她为君世安为臣,可此时此刻,景泽产生了一种被许世安裹挟着往前的感觉。许世安什么都没有说地弯下身子,却是对她的一种无声的逼迫。
偏偏这的确符合大楚律法,论礼教也挑不出过错。
可是景泽还是想,真狡猾啊,世安。
我如何下得去手?
第一次被半胁迫着惩罚许世安时,还是公主的景泽吓得哭了起来。她不肯拿戒尺,哇哇大哭。
许世安保持谦卑的姿势跪在景泽面前,她哭了多久,许世安就跪了多久。
此后景泽狠狠地长了教训,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出错。
“世安不必如此。”景泽攥紧了手中的戒尺,在长大以后再面对这一幕,景泽不仅仅是羞愧难当,恐慌无比,还产生了一股说不清的冲劲。
懦弱了一辈子的小皇帝说不清这种情绪,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只想把这把戒尺折断,然后强迫许世安起来。
用皇帝的威严去压她,只要许世安还自称楚臣,就不该违背皇帝的命令。
“臣惶恐。”
景泽剧烈地呼吸了几次,最后慢慢平静下来。
她举起戒尺,狠狠抽打在许世安的肩上。景泽没有收着力气,她知道如果惩戒不到位的话,许世安不会起来的。
所以干脆俐落一点,还能少些挣扎。
许世安的身子颤了颤,景泽听到她没能压抑住的闷哼。
“臣,谢陛下隆恩。”
方才许世安为自己定了两罪,也在景泽的手心轻敲了两下,所以惩罚还有一次。
景泽咬着牙齿,再一次扬起手中戒尺。
“世安!”惩罚结束后景泽将戒尺扔到了一边,连忙跑到许世安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让陛下见笑了。”许世安笑了笑,看起来并无大碍。
景泽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连气息都喘不匀称。“世安,以后都不必如此了。”景泽说,“此地不是大楚,不必一直遵守大楚的律法。”
“但臣依旧是楚臣,而陛下依然是大楚的皇帝。”
许世安再度跪坐在茶几前,将写好的几份答案奉上:“陛下,时间所迫,不能耽搁了。”
景泽叹了口气,坐回原本的位置。
可是世安,朕看得出你连跪坐的姿势都没有那么熟练自然,为何还揪着这些应当被废除的戒令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