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
傍晚的橘色阳光跃上墙面,风把梧桐树的吹得树叶晃动,哗哗作响,气温凉爽宜人。
交卷铃一响。
最后一场地理考试结束,也宣告了这次月考的完结。
严宁把自己的答卷,放到从后方传来的那沓卷子上,把卷子整理齐,然后才送到了讲台上的监考老师那里。
从讲台上下来,严宁去她的考位上拿了笔袋,要走出一班教室前,她下意识地,又看向前门处第一排的位置。
座位是空着的。
那里早就没有了路琛的身影。
自从那场数学考试之后。
不知是不是因为确认了可以提前交卷。
路琛总是提前一二十分钟,散漫地一抬手,等监考老师过来,把卷子一交,然后拿上桌上两根答题用的笔,气定神闲,单手插兜,走出教室,就没了人影。
路过他的考位时,严宁垂眸,又往那张桌子上,静静地看了一眼。
从一班教室出来。
天高云淡,空气中有一些浅淡的桂花香气。
走廊上,略显嘈杂,考完回班的学生们,一改之前被考试压得满面愁容,三两成群地说笑交谈着。
严宁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月考结束。
她总算,可以稍稍放松一会儿了。
二班教室里,人还不算太多。因为考试的缘故,课桌和椅子都是拉开的。
严宁回到自己的座位,刚把笔袋放到桌面上,准备把桌子搬回去。
就听到,门口那边,辛静激动的声音传来:
“宁~宁~啊!”
严宁转头,就见辛静跟一个炮弹似的,从教室门口外面冲了过来。
辛静一手撑住桌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堪堪刹车。
严宁稍稍用力,稳住了打滑的桌子腿,然后又把辛静拍在课桌边沿的考试用具文件袋,往里挪了挪。
辛静气匀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拉着严宁,狠狠诉苦:
“嘤嘤嘤,宁宁,你不知道我这两天都经历了些什么,作文我打铃的时候才刚好写完,物理我差点没看到最后一页的题目,数学难得我想原地躺倒装死……”
她一边说,一边默契地和严宁一起,把两人的桌椅恢复到原位。
巴拉巴拉一大通之后,辛静仰天长叹一口气:
“我终于——活着——回来了!”
严宁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辛静狠狠点了点头,“太苦太苦了!不过,我这次也算尽全力了,起码把我会写的都写上了,现在就看老天保不保佑我了——
天灵灵、地灵灵,不知我这次去演唱会行不行?”
严宁被辛静最后刻意夸张搞怪的祈祷逗笑,然后,她也双手合十,闭上眼,认真道:
“天灵灵、地灵灵,辛静这次去演唱会一定行!”
辛静感动地从旁边扑过来,抱住严宁摇晃,“呜呜呜,还是我家宁宁对我最好了啦!”
严宁也任由她晃,唇边漾起小小的梨涡,伸手轻轻揽住辛静的胳膊。
课本都还在教室侧边的储物柜里放着,玩闹了一会儿,严宁和辛静一起,一边聊天,一边走去拿书。
柜子门一开,严宁考试前摆放整齐的书摞,很容易就能从里面拿出来,但辛静的柜子比较乱,还得先整理一下。
严宁决定先把自己的搬走,再回来帮辛静拿。
严宁抱着书本,刚走到一半,忽然有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是二班的体育委员,方柏。
他笑嘻嘻的,一只手抬起,手掌翻开向上,“严宁同学,这么重,我来帮你拿吧?”
是有点重。
但现在距离课桌不过几步之遥,她再稍微坚持一下就走到了。
严宁摇摇头,谢绝了对方的提议: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可方柏显然不这么认为。
“别跟我客气呀。”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有些步步紧逼地,又突然,把刚才抬起的手往前伸了下,似是要来直接拿走严宁的书。
严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因为书是直接抱在胸前的,位置有些敏感,方柏刚才那下不由分说地突然伸手,让严宁感到些许不适。
她抿唇,抬眸看过来,目光很是严肃。
“我说,不用。”
“你真的要帮忙,可以去帮别人。”
然后严宁也没再理这个人,直接转身,换了一条路,往座位那儿走。
方柏看着她的背影,轻嗤了一声。
但仍饶有兴味地,用舌尖,顶了一下侧边的虎牙。
-
晚上,严宁回到家。
客厅的灯亮着,茶几上还摊放着几本补习班的宣传册,却不见林心慈。鞋柜里也没有林心慈的室内拖鞋。
严宁把自己的那双换上,连喊了好几声“妈妈?”
然后去卧室、厨房、浴室、阳台看了个遍,都没找到人。
严宁不免奇怪,又有些担心。正想去翻找到许久未用的手机,给妈妈打个电话。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了林心慈的声音。
“好的好的,那我家宁宁,就麻烦赵老师了,我明天就带着她来找您!”
她语调比平时要高,听起来很是高兴。
严宁连忙跑到门口,打开房门。
才看到外面的光景——
林心慈不是在打电话。
而是站在楼道里,面朝对面302室,在和门里的人说话。
林心慈脚上穿着她那双浅色的棉质拖鞋,显然,是刚从对面出来。
严宁开门的声响,让刚好灭掉的声控灯,在一瞬后,又重新亮起。
林心慈脸上还挂满笑容,转头,一看到严宁,立马把她拉过来。
“宁宁,快来,跟赵爷爷和岑奶奶问个好。”
没有了视线遮挡,严宁这才看清了302室里的人。
那是一对老年夫妇,岑奶奶一身针织套装,脖子上系着丝巾,一头染成的黑棕发,很是精致。
而赵爷爷穿着休闲服,满头银发,戴了一个银色边框的眼镜,精神矍铄。
严宁乖巧问好,“赵爷爷、岑奶奶晚上好。”
赵爷爷和蔼点头。
岑奶奶笑着拉起严宁的手,“欸,乖孩子,我打眼一看就觉得喜欢。”
话音刚落,岑奶奶目光在严宁的脸上转了一圈,又有些惊喜地道:
“我说这孩子,我怎么觉得眼熟呢——
前些天我和老赵回来拿行李,就是你来帮忙,帮我们挡着感应门,真是个懂事又热心的好孩子!”
林心慈是没想到还有前面这一遭,听到女儿被夸,还是笑得合不拢嘴,“这都是她应该做的。”
又寒暄了几句。
见时间不早,林心慈主动转了话题:“那不打扰您二老休息了,明天宁宁就拜托赵老师了!”
信息获取有限,严宁在旁边,听得有些迷茫。
岑奶奶注意到了。
她还拉着严宁的手没有放开,温和地拍了拍,解释道:
“老赵退休前是物理老师,退休后办了个免费的教学班,有小十年了,只是这两三年,我们常去旅游,就基本把班停了。”
岑奶奶微笑着,和一直在当背景板的赵爷爷对视一眼,又继续:
“他教了一辈子书,还算教得好,宁宁,你物理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对门问他。”
严宁刚点了下头。
林心慈把话就接了过去,“那太打搅了,我让她明天下午两点过去,您二老看,时间行吗?”
岑奶奶笑,“老赵时间都有。”
“不过,”她又看向严宁,“宁宁觉得时间行吗?”
严宁忽然被叫到名字,一怔,又忙点了点头。
“我也可以的。”
岑奶奶又笑,“好,那就定下了。”
-
301室的门一关。
林心慈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真没想到,咱们运气这么好!”
她一手扶着鞋柜顶,甚至都忘了自己已经穿着室内鞋,也没往屋里进,站在玄关,就迫不及待地转头,对严宁说:
“这个赵老师,退休前是一中的特级物理教师,听说当年好几届的市状元都是他的学生,当初最早定下往惠泽搬,就是冲着他来的,谁想不巧,他这几年刚好去旅游了,我和你爸,别提多惋惜了……
现在好了!赵老师又回来了,有他在,你物理这一科目,就不用愁了!”
严宁站在旁边,垂眸,安静地听着。